短暂而温热的秋季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寒冷而银白的冬季。半年就这样迷茫的、哀愁的逝去了,随之而逝去的还有雪儿原来的身高、原来的容貌、原来的思想;她切实长高了些,漂亮了些,懂事了些,而翠萍和她的父亲也变了,变得不像以前憔悴、苍白、羸弱了。
一切都像是洗过了似的,那么纯洁,那么安逸,那么平实,那么波澜不惊。是的,是一切,是整个别墅,是整个院子。
天空飘落着雪花,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便披上了银装。雪儿在院子里欢快地笑着、跳着,满院子里都是她的声音。
前些天,隔壁搬来了一个新住户,他们家也有一个孩子,是一个瘦弱且漂亮女孩。她常常跑进雪儿的院里来,跟着雪儿一起玩耍,嬉戏,吵着闹着笑着,满院子都是她俩的声音。不过,没人把这种声音当作噪声来看待。
某天,一件事情的发生使雪儿更加懂事了。
“妈妈,妈妈,”雪儿慌忙跑进屋里,一边叫着,一边直奔妈妈身边。
“什么事?”翠萍惊奇地问。
雪儿仰头望她说:“妈妈,快救救叶子,快!”
“叶子怎么了?”翠萍担心地问。
“她生病了,病得很厉害。我们救救她吧,我看她很可怜。”雪儿抓住翠萍的手,边摇动,边哀求。
翠萍放下手中的活,跟着雪儿跑下了楼,来到隔壁那别墅里。
“叶子的爸爸妈妈呢?”来到别墅院中的翠萍木然问道。
雪儿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回答道:“她爸爸妈妈都出去了。”
进入叶子的房间,翠萍立马被房间里的单调、杂乱无章吸引了。这究竟是一对怎样的父母?怎么不懂得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呢?满地都是脱落的墙皮,和一些废纸、一些泥土,翠萍不禁叹了口气。
叶子与雪儿同龄,是雪儿的朋友。当翠萍第一眼见到那个躺在床上绯红着脸的、“奄奄一息”的叶子的时候,心不由得抽痛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孩子被一双怎样粗心大意的父母不管不问,任由其生病呢?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和那些人说过话,碰过面,也就了解不深。
“妈妈,”雪儿焦急地说,“她怎样了?怎样了?”
雪儿这么一叫唤,翠萍才回过神来。俯下身子,仔细观瞧,再伸手摸额头,天呐!她突然收回手,仿佛触电了一样,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叶子。
“她发高烧了。”对雪儿说,“你在这里等着,妈去家里取些东西来。”
雪儿乖乖点头:“好!”
话罢,雪儿重新看向躺在床上发热的叶子,而翠萍已经跑下楼去了。
“叶子,叶子,”雪儿温柔地,懂事地说,“你要坚强起来,等你好了后,我们再一起玩。你放心,我妈妈可会治病了,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她冲叶子笑着,伸手想抓起她的手,可却没想到她的手像刚出炉的红薯一样滚烫,吓得她立马收回了手,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翠萍端了一盆凉水和三条毛巾过来。放在桌上,她把其中一条毛巾打湿,拧去水,然后温柔的放在她的额头上,等待毛巾变热,之后在用另一条毛巾替代……就这样反复下去,终于,叶子渐渐苏醒了过来,额头上的温度也变得正常了。
“叶子,叶子,”看见叶子睁开眼睛,雪儿兴奋地叫着。
“叶子,你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翠萍轻柔地说。
叶子看着翠萍阿姨担忧而慈祥的目光,顿时,心底泛起微微的痛楚和哀伤。她想哭,想冲进阿姨的怀里痛哭,并诉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她制止了自己心中的冲动,也制止了自己的眼泪,她只是充满感激的望着她,只是这样而已。
翠萍带着微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变得正常了,这让翠萍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没有地方不舒服?”翠萍又问了一遍,只见叶子略带笑意地摇摇头。
翠萍见叶子没事,就安下了心。刚才的高烧使叶子出了不少的汗,翠萍就把其中一个毛巾打湿,拧去水,在右手掌上摊开。左手则轻轻抓起叶子那瘦小的手,撸起了袖子,帮她擦手。可没等擦完,就发现一条长而细的伤疤赫然眼前,顿时,翠萍瞪大了双眼,惊奇地看向叶子。叶子立马抽回手,笑靥迎人道:“谢谢阿姨,叶子没事了。”
“叶子,你跟阿姨说实话,你这胳膊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翠萍担忧道。
“是,是我不小心摔倒擦伤的。”叶子隐瞒道。
雪儿也见那条伤疤了。站在叶子近前,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痛心地看着叶子。
翠萍本想再看看那条伤疤的,可叶子却坚决不给她看。
也就在这时,门突然响了。
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华丽,一个严谨高挑。
“你是谁?怎么在我们家里?”那穿着华丽的女人首先发出了声。
“我是你们的邻居。听雪儿说你们家叶子病了,我就赶过来看看,可没想到她病很严重,发着很高很高的烧,于是,见家中没人管,我就顺便打了清水,给叶子退烧。”翠萍坦白道。
听见叶子病了,那对父母赶忙走了过来,关切的看着叶子,并对叶子问东问西。
翠萍看后,觉得更放心了,于是,拿起脸盆,对他俩口说了句“我不打扰你们了。”就迈步离去。
可到门口,就听见叶子卧房里传来的数落声,和一个哭泣声。翠萍放下脸盆,示意雪儿就地站着,然后,她自己上前查看,只见那叶子跪在床上痛哭,并嘴里不停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一个局外人,只能管的了这种事情?翠萍心想。可看见叶子那痛哭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想可怜她保护她的冲动。
“哎,你在干什么?”犹豫了半天的翠萍终于喊出了声。
这一声叫出,那个女人停止了打骂。转过身来,她怒气冲冲的看着她,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情?你不过就是个邻居、一个局外人而已,你以为你救了这个死丫头,她就可以是你的了?”
天呐!不会又是一个“伯母”吧?口气怎么还那么凶?翠萍心想。她没有开口,也说不出话来,仿佛是这面前的女人的口气,把自己的反驳能力给剥夺了、压制了。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问问。”翠萍不好意思的回答。她的声音颤抖,软弱,飘逸,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好奇?”那女人冷笑道,“你的好奇会拆散整个家庭的,也会害死你自己的。”腔调中带着浓重的批判的意味。
这种腔调,使翠萍不适。在临走前,出于礼貌,翠萍向他们一家人说了声再见。
“我希望再也不见!”这句肯定的狠话,传到了正下楼梯的翠萍的耳中。雪儿也听见了,她被那女人的口气吓坏了,胸腔内的心脏砰砰乱跳。
回到家中,胆战心惊的雪儿就急忙钻进被窝里。浑身瑟瑟发抖,额上沁出冷汗,看见这一切的翠萍走上前来,紧紧搂住她,安慰道:“雪儿,不要怕,有妈在。”
作用起效了,雪儿不再颤抖了,不再害怕了。
“妈妈,叶子在那没事吧?”雪儿问道,“她的妈妈怎么那么凶啊?”
“你放心,叶子是不会有事的。”翠萍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温柔地说。
“妈妈,我真的怕叶子的妈妈。”
“没事的,有你妈妈我呢!”
雪儿把头贴在翠萍的怀里,似是疲惫了,又似是惊吓了,她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几滴泪水从雪儿的眼角处悄然滑落下来。翠萍轻轻擦去,享受着这段不易而来的时光。
在这几月里,那些要债的人有好几次打电话催促、威胁,但还好没有上门来。仅仅几个月里,就要把三十万赚到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让那些要债的人尽量宽限几天。上次,翠萍就对打来电话的人说:“请你们再宽限几日,到时我必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的。你们放心,我不会报警,也不会骗你们。既然是我老公夏文华欠了你们的钱,那我必定会想足办法凑出这些钱来的。”话罢,电话那头便答应了她,并且还说“只要能把钱还回来,就不再追究了。”
这个交易是公平的。因为夏文华之前向他们借了五十万元,可到还款的时候,夏文华竟没钱还款,就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
翠萍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撕票?会不会反悔?所以,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把钱还给他们,兴许这样就安心了。至少翠萍是这样想的。
正因为如此,翠萍必须外出工作挣钱,只有这样,才能把钱还给他们。于是,她下定决心准备出去一趟,让伯父暂且照顾雪儿。
当天。也就是叶子好后的第三天。雪儿哭着目送母亲远离。母亲走之前,雪儿答应了她要好好学习,莫贪玩,莫听陌生人的话,也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在这整栋房子里,除了雪儿和伯父外,就再也没他人了。有的时候,雪儿写完了作业,就重温今日的功课。整个房间里,全是她的声音;有时候,学校放了假,雪儿也很少出门玩,除了在家蹦蹦跳跳,就是学习了。就这样,她与叶子渐渐疏离了。
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母亲的脚步离家近了吗?这是雪儿对着窗户内心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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