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是个网名,我们相识在网上。那时候,我在一家金融公司上班,高山是我要发展的潜力客户,他在保税区一家工厂当技术总监,对投资金融很有兴趣。
因为他的儿子刚考上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对于儿子的未来,高山有很多想法,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固定工资,所以希望投资金融产品,短期内有些高回报。
我们的金融平台收益率的确很高,但是风险也很高,鉴于他的个人情况,我劝他去投资些更保守些的理财产品,我不能自私到为了几千块钱,让他损失几万块的地步。
做金融投资理财,学费是要交的,但是不适合他现在的情况。他开始还不太理解,问我怎么有钱还不赚呢?
我告诉他,因为他之前没有任何投资经验,在这么高风险的投资平台会吃很多亏的, 毕竟谁也不是巴菲特,总能押对牌,也没有他那个实力,保证自己不下牌桌。他懂了,之后对我很是感激,他觉得我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吧。
不再聊业务的事情,就开始聊身边的事情,如孩子的教育,同事关系,家庭生活,个人出身情况等等。
他是典型的理工男,而我是多愁善感的文科女,每件事情他的理解跟我的感悟完全不同,我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两种人,却不自觉地彼此吸引,渐渐的,我们无话不谈,也习惯了彼此在网上的陪伴,有空了就多聊几句,忙了就发几张幽默网图表示问候。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我们很默契的只是做网友,做彼此的倾诉对象,从未想过继续发展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蝶,见一面可好?”我正在写邮件,看到他的这条消息,差点儿将没写完的邮件直接发送出去。我赶紧将手放在咖啡杯子上,怕自己又误操作什么,闹出大笑话来。
但是明显我感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体温迅速上升,脸已经开始滚烫了。我咽了口咖啡,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高山也是觉得我们彼此都那么熟悉了,也做了两年的网友,也发过彼此的照片给对方品评过,我们为什么不能见一面呢?
可是见面之后呢?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情景,然后又慌忙制止自己的信马由缰,高哥只是想见个面,认识一下而已,我怎么思想那么不洁净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回复高山的信息:“好。你说时间地点,我准时到。”他秒回了个笑脸表情。
我心底竟然涌出来甜蜜的感觉,是不是刚才冲咖啡的时候糖放多了?一定是的。
我用颤抖的手指努力地敲打键盘,继续写我的邮件。大概午饭过后,高山给我一个回复信息:“地点我选好了,明天中午12点,我在保税区车站等你。”我立刻回复了一个“好”。
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自己明天该穿什么衣服,该如何表现,是不是显得庄重些好,还是显得青春活泼些好……总之,那天下午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就等着下班回家选衣服了。
那是个春花烂漫的四月天,一路上桃花,杏花一簇簇,一团团,粉嘟嘟的,白花花的,在车窗边一闪一闪的,空气里时有时无的香气让人陶醉,远处的山丘更是被新绿包裹着,透着欣欣向荣的朝气,近处的树上的嫩叶子也是一个比一个似的展开,长大。
我选了一条素色长裙,配了一件黑色紧身小西服,使略微丰满的身形看起来修长一些,精心化了个淡妆,心里想,还好,不是给高哥看的美颜照,否则他该多失望了。
很快车就到站了,我刚出站台口,就听见有人喊我:“羽蝶,这里!”
循着声音望去,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只见他眉毛浓密,眼睛有神,面容俊朗,皮肤白净,身材高大,至少有1.82米身高吧,我踩着高跟鞋也勉强到他的耳朵的位置。
本人真的比照片精神百倍,看起来特别亲切,我没有感到局促不安,反而觉得很安心。忽然脑海里想起一句《红楼梦》里的台词:“好生奇怪,好像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至此。”
我很自然地迎上前去,伸出手去:“高哥好!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真的好帅!”他礼貌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神色中竟然有些羞涩,笑着说:“你好,你好。”
那笑容真的很好看,我竟然有种想去吻他的冲动,心也快跳到嗓子眼了,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对我说:“我昨天去选了一家口味清淡的馆子,离这里有点距离,我们打车去吧。”我点了点头。
他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某日剧中的镜头:男主潇洒地走在前面,女主细步温柔地跟着。他很快拦到一辆出租车,他帮我打开后车门,让我先上车,他关了车门后,去司机旁边的座位,给司机指路。
几分钟后我们坐在一个不太大,但布置得特别雅致的饭店包间内。他点了几道菜,并且叮嘱服务员让厨师少放油盐,以清淡为主,记得千万别放姜。
我颇为感动,没想到平时的天马行空的话,他都记在心里,竟让我有种初恋时的美好感觉,不觉心神荡漾起来。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我们边吃边聊了起来。话题从目前国际形势到身边有趣的人和事,他时不时蹦出一个笑话,让我笑得前合后仰的,完全忘记头天晚上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要淑女一点,端庄一些之类的鬼话。
他的笑话可不是什么时下流行的荤段子,而是特别有哲理的笑话,比如他问我:“三个和尚为啥没水喝呢?”
大家都知道一个和尚挑水喝,有两桶水可用,绰绰有余;两个和尚抬水喝,仅有一桶水可以喝,勉强能行;而三个和尚都不想出力,相互攀比,结果就都不去担水,只等着渴死。
我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了,他却摇摇头说:“不对,因为三个和尚形成了小团体,可以相互监督着辟谷,辟谷期间是滴水不沾的!”我大笑,他接着说:“是世人把高僧大德想俗了,只看到三个和尚干坐着,旁边水桶是空的,就编成笑话流传起来。”我又大笑,顿悟!
我偶尔为了表现自己的幽默感,会给同事们讲讲笑话的,可惜本人笑点太低了,还没讲到好笑的地方,人已经笑到快背过气去了。
而对方一脸懵逼:你说的是啥?笑话吗?哪里好笑了?我完全盖特不到笑点好吧?你确定是让我笑的?不是自己逗自己玩的吗?
久而久之,同事们都不爱听我讲笑话了。而今天坐在我对面的帅哥,确实是隐藏的段子高手,他极其平静的叙述着,忽然来一句,我直接笑喷了,他面色不改,只看着我笑得花枝乱颤。
如果是正式场合,估计我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那顿饭我们吃了四个小时,服务员续了四五次茶水,续完了水,舍不得走,拎着茶壶听高哥讲笑话,跟着我一起乐翻了天。
我感觉是度过了一生中最开心的一个下午了,虽然不记得都吃了什么菜式,但是高哥的笑话让我终生难忘。
高哥看了表,说:“呀,这么晚了,你该去接女儿放学了吧?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再约吧。”我忙起身,说:“好。”就急急地离开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接女儿了,甚至都忘记了跟高哥说声谢谢。
独自走在路上的时候,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感觉有些失态,但是又一想高哥是不会在意的,他那么宽容大度,处处为人着想,时刻关注他人感受,是一个十足的好人,怎么会挑剔那些小细节呢?
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两只脚不也自觉地开始踢路边的小石子,引来不少路人的诧异目光:这个女人怕是疯了吧?穿着挺正常的,怎么竟做些小孩子做的事情?我自顾自的高兴,才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呢!
那夜,我有点失眠了,在床上翻腾好久才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早饭也顾不得吃,匆忙去上班了。只为了早点等在电脑前,等高哥上线,等他的消息发过来。
准时八点钟,高哥的头像亮了,接着一声提示音,高哥一如既往地发来问候信息:“早上好。”
我秒回:“高哥早安!太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了,改日,我请你,你好好想想吃什么菜,不用替我省钱的!”
高哥回复“好。”
之后我安心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我们一如既往地聊天,问候,每日不间断,只是彼此都很忙,我忙着赚钱养家,他忙着他的新项目开发。
不觉一年又过去了,看见外面绿柳成荫,杏花飞舞,我觉得欠高哥饭局该补上了,于是主动邀约:“还是去年的同一天,我请你吃饭吧?”高哥很快回复:“好。你说时间地点,我准时到。”我会心一笑。
我选了一个东北菜馆,定好了包间,把地址发给高哥。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在菜馆门口看到了高哥,依然是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只是比去年瘦了些,皮肤黑了些,看起来却更健康了。
我穿了一身职业套装,墨色小短裙,白西服,黑丝袜,黑色小短靴。他穿了一身深色西服,黑色皮鞋。我们走在一起一定很般配,我觉得。
服务员招待地很周到,上好菜后随手将包间门关上,避免大厅里的吵杂声音影响到我们。我们就海阔天空地聊起来。
他说:“你选的地方太有意思了,正好是我大学时候租住过的地方。我还特意去里面的巷子里走了走,可惜以前那些老房子都没有了,我几乎都不认识了。”
我惊异道:“是吗?这么巧么?我只是找了一个口味正宗一点的东北菜馆,没想到还勾起你那么多的美好回忆呢!看来今天是来对了,我又有故事听了。”
他笑了,依然笑得那么好看,笑得我心神荡漾,几乎不能自持。
一如既往,我们欢声笑语地度过了又一个美好的下午,四点左右,我打车送走了他,自己又踢着石子回家了。
之后我们每一年都在同一天见面,吃饭,聊天。连续坚持了五年,直到高哥的儿子大学毕业,送到国外读书,而他为了给儿子筹集更多学费,去了深圳的一家知名企业上班了。
走的时候,他没让我送,说怕离别伤感,而再见不易。
去了深圳大概三个月后,他有天说:“来深圳吧,我管你。”我回复:“好。”
再往后,没有往后了,是我主动断了联系,因为我的时间不再是我自己的了,忙到没有时间上网聊天了,每天都很累,累到心脏都不想跳了。
偶尔,会想他,想如果去深圳生活,那一定会很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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