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房

1.

小区外的绿化地纵远开阔。草坪间一棵棵深浅不一的树木造型各异，边缘线整齐如切。桃花，樱花，迎春花，春天牵着狗狗徜徉在这里赏花闻香，盛夏看着满枝海棠，总会惬意油然。

可不知哪天起绿地的一侧冒出个破旧的铁皮房，门前还常年摆放着一堆杂乱物。自行车，电饭锅，椅子，旧鞋，桶装白酒等，用破纸盒标上了出售价码。不能不说有煞风景。

铁皮房的主人是高个子瘦老头。门口常有几条颜色各异的狗狗房前屋后的溜达玩耍，它们看起来很欢快。

2.

一天，离那铁皮房稍远处与一位小区大姐相撞。我提醒她我们的狗狗最好不要接近那狗群，一来怕被袭击，二来估计那老人也不一定能给狗狗们打疫苗洗澡，身上说不定携带病菌。

当我真诚地向她说出这番话时，由于对病菌传染的胆怯，心中不免罩上一层恐惧的阴影。

我说话时她含着微笑看着我，隐约显出难为情的红润。待我说完，她立刻说：那是我老头！

我陡然一惊，像误吞了苍蝇吐不出来的感觉。虽说她的言谈装扮有些俗气，但相貌还算秀气，还爱打扮，万没料到她与那无异于拾荒的脏兮兮的老头是一对。

我的提醒纵是善意，毕竟有歧视她老头肮脏之嫌，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挽回局面。

还好，她说她对我印象特好，不计前嫌待我如初，总算让我释怀。

我不知她是否在意别人知道那是她老头，想必是我的冒失使她避之不及，无意中揭开了她家的秘密？

他每天像上班似的早出晚归去那铁皮房子里待着。工资从不交家，家里是事不管，嗜酒如命，拿酒当饭吃，他活不了几天，喝死了拉倒。她一口气突突出来，在她的口中老头一无是处。

那些狗是？

都是他收养的流浪狗哇，别看他对我不好，对流浪狗可好着呢，他还收留个哑巴你没看见？我说没有，因为我不往那边去。

要不是那哑巴铁皮房还不早被城管拆了！她说。

他卖破烂的钱买点食物他和哑巴俩吃，我有时多做一口让他拿过去，旧衣服也都拿给那哑巴穿。她笑着说，我能看得出她毫无炫耀之意。

我很意外。尽管一窗一世界，夫妻这种生活模式听起来还是很新鲜。

但我的内心是有一份感动的，那些流浪狗还有个家，那无依无靠的哑巴有人照顾，这让我心里悄然织入了一张温馨的网，使得自从知道那些是流浪狗那一刻起心中的丝丝隐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消解。

到了年底，我买了几斤排骨和鸡肝，顺带两瓶家里的五粮液和剑南村给她送了过去，以示我对她老头的一点心意。她惊喜得千谢万谢将我送出门外。

3.

一晃一年间的一天，我蓦然发现铁皮房不见了。被城管铲了？

一日我又遇到了她，见她牵着的狗狗由原来的一只多了好几只。在我诧异间，她给我讲了年后发生的故事。

一个午后有人敲我家门，打开门是那哑巴。他神色焦急慌张，两手在胸前乱比划，我心想肯定有什么事，便急忙跟了出去。掀开铁皮房的门帘我吓了一跳。漆黑的小屋里老头像一条死狗瘫倒在地上。地上两个空酒瓶子，鸡架和花生米散落一地。120车送到医院折腾了一天才抢救过来。打那有一条腿不太灵便了，以后我死活阻止他去那铁皮房，好不容易才依了我。

你给他的好酒可把他高兴坏了，他哪喝过那么贵的酒？他就是买得起也舍不得买呵，门口摆的散装酒十元一斤连卖再自个喝。开始你给他的酒给他稀罕得左看右看看不够，一天抿一小口，不知啥时他都拿到那儿，怎么就没控制住……

哦，是这样呵。那哑巴呢？

送到收养所了。

这些狗狗？我望着她牵着的几只狗狗问。

我把库房当狗房了。她爽快地说。

我的心里不知是啥滋味。纵然在她口中她老公乏善可陈，可我依然觉得他老公是善良的好人。而我的一点心意却想不到起了祸事，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一种负疚感？

我常在暮色残阳里遛狗。曾让我心生提防和排斥的铁皮房和狗群像一幅图景常在我眼前浮现，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绊着我。

我是否应该替她分担点什么？

一天中午我用拉杆车装了两大袋子狗粮和鸡胸肉鸡肝让我老公帮我送到了五楼的她家。

我想我应该经常这么做。几个人的不负责任总不能让一个人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