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批了一天的折子,殿内的熏香催得人睡意更沉了些,屏退随侍,信步向长宁宫走去。
一只脚踏进宫门又收回来,想了想,绕了一圈从后院的茶树丛中穿了过去。
后门当差的小侍卫大惊,见来人是我,更惊了,生生地把卡在嗓子里的一声疾呼咽了下去。
长宁宫后殿地下有一股温泉,当初建造时匠人将它引来作了源源不断的天然汤浴,常年都是水汽氤氲的。
即将成为蛊惑君王的人间妖孽寒酥公子此刻褪尽衣衫,修长的腿跨进了汤池,露在水面上的胸背是一种暖调的玉色,青鸦鸦的头发散在肩上,衬得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薛云简见到我好像很惊讶。
我倒不惊讶,我知道他喜欢在这个时辰泡汤浴才来的。
有什么能比女帝窥浴更显香艳呢。
况且,后门的那两个小侍卫是我千挑万选的大嘴巴子,什么宫闱秘事经了他们的口,都会成为坊间佐茶的新闻。
“寒酥,这两个字你喜不喜欢,我觉得很配你。”
“陛下的心意,自然都是好的。”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
“臣...喜欢。”
他低着头,眼睫毛被水汽打湿得根根分明,脸上不知是浴汤蒸的还是我吓的,红的比我暖宫里的玫瑰还好看。
我把藏在广袖中的玉箫递给他,“听闻寒酥公子未进宫时便以擅萧名动京都,多少女儿家爱慕得紧,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这个福气。”
水声撩动,他伸手接了去。
在薛云简的箫声中我脱了外袍只着纱衣跳舞,我的舞技师承瑾太妃,她盛宠的时候创下接连侍寝三个月的辉煌纪录,何况,她说我比她舞得还要好。
我不信有男子逃得过。
平日身份所束,孙嬷嬷管我又管得严,动不动上升到有辱斯文玩物丧志的层面,就连练舞都少了。
今夜倒很尽兴。
一曲罢了我连纱衣也褪了,跃入水中。
半晌,搂着他的脖子钻出水面。
我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今夜跳舞的是嘉禾,不是昭旻皇帝。”
他将我抵在池壁亲了起来,动作热烈得有些疯狂,比初侍寝时的公事公办式柔情似水大有不同。
我这把火算是放成功了。
林嘉禾,你可真是哄小男孩子的一把好手。
简直是无师自通登峰造极。
要是治国理政有勾搭美人这么容易就好了,那我应该早就一统四洲了。
次日我从长宁宫醒来就觉得今天注定是不同凡响的一天。
首先是侍奉更衣梳洗的小宫女,看到我胸前的大片吻痕脸熟得像只虾子,忍不住雀跃的眉梢又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害,不愧是跟那俩小侍卫一同选来的。
我考察大半年宫里就没有比他们仨更热爱传播八卦的,而且这丫头的爹还是坊间说书的,每回探亲都要从她这里得些宫中的风吹草动。
若不是有这番用处,她早死了。
没有绝对的恶与敌对,放在合适的位置大部分人都可以是我手中的剑。这是我为帝两载悟出的道理。
宫闱秘事流传市井之前,必先震惊朝堂。
我就知道今天这个朝没这么好上,入殿之前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心理建设。
可是没想到满朝文武在我未到之前就俯跪了一地。
搞得我走路鞋板子都不敢发出声响。
码的。
老头子们已经学会了以退为进逼死我了吗?
???
罢了,兵来将挡。
“众卿平身?”
没有人动。
“众卿何故如此?”
“薛相,你代表大家说说。”甩锅。毕竟你家儿子。
薛相请病假了。小太监悄咪咪附耳朵。
哦,早知道我也请了。
“那...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礼部侍郎张进一个起身扑到座前,一声陛下唤的是悲恸绵长,就好像他面前是陛下的棺材一样。
“我朝大业固守至今何其不易,当年慧懿仁皇太祖那是何等的巾帼真色,轻骑夜袭敌军大帐,身中流矢楞是眉毛都不动一下。”
“而陛下您!”提及我他痛心疾首地锤了锤台阶,“作为本朝第一位守业女主非但不思中兴不勤勉于政务,还耽于逸乐,整日沉迷那什么酥公子糖公子,怎么对得起祖宗打下的山河?”
大殿屋顶本就高,为显皇家庄严陈设也从精从简。张侍郎这一通骂谏真是充分发挥了回音的作用,可谓绕梁不绝。
等回音彻底散去,殿里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看来诸卿都是这个想法,张大人不过是作个代表。诸位可还记得寒酥公子是怎么进宫的吗?
你们说女主临朝,又无储君,国之根本不牢。当初朕深以政事繁杂辛劳,想着缓两年再考虑后宫。
当时各位死谏的决心不必今日差吧?
尤其薛相,那叫一个老泪纵横忧国忧民,今日的病倒也生的巧。
家务事竟让各位操心至此?
生个娃是不是还得抱到殿前来请大家取名字?”
爱跪就跪个够。
反着我坐着不累,早膳也用得足。
有本事跪到明天早朝。
“陛下,”王相脸上的褶子笑得像一对括弧,“自古帝王多爱美人,臣以为无可厚非,只是专宠一人往往是祸端之始。”
“哦?那王相以为该如何?”
老狐狸的括弧更弯了:“臣家独子生的容貌俊美无比,若能侍奉陛下,实在臣下之幸。还请陛下恩准。”
薛相要是知道王相今天会趁火打这个劫,腿断了也能来上朝。
这两只老狐狸盘踞朝堂多年,势力像两棵大树似的盘根错节,殿前跪着的除去薛王两派恐怕也不剩几人。
罢了,两只狐狸互相算计总比他们合起来算计我好一些。
“诸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王相言之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哦,附议的都是王相一派。
我记住了。
原本想让薛相担一个送庶子进宫蛊惑君王的罪名,没想到这把火烧过了,一阵风又吹回了自家山头。
王相舍得唯一的嫡子,不过是觉得后宫再也没有身份越过他家儿子去的了,若晋了皇夫,天家子嗣就有王家一半血脉。
算盘打得真是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