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樊英是被楼上的哐当声砸醒的。
推了推身边的人,问是怎么回事儿,得到的答案是:装修。
翻了身准备继续梦周公,想想不对啊,楼上空了有五六年了吧,哪来的人啊?
旁边人像是知道她心有疑惑,幽幽地补了句:二叔家小儿子回来了,要结婚呢,日子都定了,腊月里。
樊英更无睡意:不前几天才借你车去了女方家见第一次面吗?竟就成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磨叽啊!旁边人懒懒开着玩笑。
不过,很多时候,玩笑倒是更能表现真相,说玩笑的人总是这样欲盖弥彰地讲出自己心里的话,以为这样他就不是伤人的人了。
(二)
越是到了年底,日子越难捱。樊英到了夜里十点,才回了家,她出门时,街灯未灭,遇到的第一个红绿灯只会闪着黄灯,提醒零星的路人和车辆,观察通行。
婆婆煨在火炉子边上,向疲惫的她叨叨:
你二叔家要办喜事儿了,那小姑娘老实得很咧,幼稚得很咧,明是二十来岁了还像个十来岁的娃娃的作派……
今天由着你三姑一通拾掇,更干净咧!买了新衣裳,换了新裤子,更端正了咧……
小恒都不去温州了,怕不守着媳妇儿叫人给拐跑了,你二叔还特意嘱咐别带着外面去,怕人给哄走咧!……
慌急急的要装修楼上的房子咧,还叫我把楼道的鞋子拾捡开,说怕踩着了你樊英的鞋子又要不高兴咧!……
樊英听着婆婆念,有一句没一句的回,不知道哪些是婆婆听来的话,哪些又是婆婆心里的话,只道:爷爷奶奶最担心的孙子辈的婚姻大事,倒是来得最快的。
樊英突然腹诽出一句歌词: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婆婆忙接:谁说不是呢嘛,你二叔就撺掇着小恒跟那姑娘睡一屋呢!
樊英惊到:那姑娘妈家就这样让给接来了?啥仪式不都还没有呢嘛!
在古代,成婚时是需要履行大量的正规的或法定的手续的。遑论如今。
她无法理解这样女儿的父母,怎能如此随随便便交付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女儿?
她也最不相信的爱情,也是一见钟情式的爱情,凉薄人世,又能有多少令人沦陷的眼神?
(三)
樊英才来这个家的时候,小恒还只是个孩子,念着初一,一个人租住在东侯街菜市场里的一室两厅里,厨房就安在客厅里,厕所是一楼的公用。父亲母亲离异,只给他租了这房子,让他上着学。所以樊英认识他的时候,他虽是个孩子,却干着许多大人才做的事,洗衣做饭,买菜拖地,还有应付蹒跚的奶奶的唠叨,担心成日打麻将的爷爷……
后来啊,小恒初中毕业了,在北京的很厉害的亲姐姐接他去念新东方了……
再后来,小恒毕业了,会做一手好菜了,投奔了另娶的父亲到了温州,做着厨房里的伙计……
一直到几天前,他回来了,比年少的他圆润不少……
他带着将要与他成婚的妻子,结交亲友,制备家什,显露厨艺,俨然一个大人,把成长这件事情,学得有模有样。只是樊英开他玩笑,他依然一说话就腼腆地笑。能像这样纯真地笑的人,在樊英身边,没有几个。樊英看着那姑娘,也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初来乍到的自己,拘束有礼,矜持又骄傲。
听婆婆说,二婶没想怀他的,当他生下来时,头上还顶着一枚节育环。
如今,他将戴上新郎的喜帽,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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