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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根据网上新闻改编的一个故事:16岁少年不幸去世,他的"器官"组成了一支篮球队——一个人的球队。
01
老乔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工地上搬砖,不是打麻将的搬砖,是真的在搬砖。
手术后,家人为保险起见,不让我干什么重活,但儿子马上要上高中,我想尽己所能,给他的未来铺一点路,尽管只是杯水车薪。
老乔是我的朋友,看病时认识的朋友。
两年前我们同是等待器官移植的将死之人——等不到合适的器官移植,可不如同等死吗?
老乔是个聪明人,在我们相识之前,他已经等了两年多,对器官移植的整个流程摸得门儿清,因此才来找我。
他知道从正规渠道等待结果遥遥不知何时,于是决定主动出击、双管齐下。
官面上,老乔继续维持着和相关医护人员的联系,而私下,他联系了不止一个同是等待器官移植的病人和家属,这样多一条腿走路,保险系数更大。
而且,私下联系的人里,不管哪个人有消息,老乔保证,最终受益的都将不止他一人,等待时间还会大大缩短。
凡积病之人,无论自身和家属,都会在治疗的过程中认识许多其他人,其中不乏病情危重、最后走入绝路者。虽然中国人传统,秉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绝大多数人会坚持以完整之身下葬,但也说不定,万一其中有开明人士、或家属因某种私人原因,愿意捐献的呢。
团结起来果然渠道多、力量大,认识老乔不久,就有病友传来消息,说他儿子的学校有个学生突发疾病,生命危在旦夕。老乔马上行动,通过层层关系联系上家属,又经过苦苦哀求,家属同意捐献。
最后,对方捐献的器官,一共受益了七个人。
我是其中之一。
02
一见老乔,我先趴他胸口上听了一会儿,他移植的那颗心脏,被他朗朗的笑声震得在胸腔里呯呯作响,我因此知道他恢复得着实不错。
寒暄过后,我问老乔这趟来干什么?老乔眯着眼睛打量热火朝天的工地,问我:“你干这个一天多少钱?”
“情况好了一百多,咋了?”我问。
他继续往远处看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像下了决心,转头对我说:“甭干了,我给你寻个活,一天二百,还管吃管住,咋样?”
我脑子里飞快地算出一天二百,一个月就是六千,还管吃管住,什么活?这么阔气!
老乔说,你安顿一下,下周一到这个地址报到就知道了。
我给家里人说老乔帮我找了个活,他们认识老乔,知道是他从中牵线搭桥我才早早做了移植手术,对老乔一直很感激,没有多问,就帮我收拾行李。
周一,我按照老乔给的地址到达目的地时,发现现场除了我,还有其他近十个人。
老乔说:“人齐了,开始吧。”
大家聚成一堆,就地落座,经老乔介绍,我们互相认识。
人一共十二个,其中两个敦实的中年人,一个是教练,一个是裁判;五个身形比我们都高大的,是老乔从公司抽调的员工;我、老乔、和另五个人,是那场器官移植的七个受益者;后面站着的中年妇人,是年龄最小的受益者的母亲。
原来,老乔把大家组织起来,是想弄一场篮球比赛。
他的话一出口,就有人打退堂鼓。
03
打退堂鼓的人有两个,一老一小。
老的姓倪,六十岁左右,他捂着肚子说,自己移植的是肺,移植前病情拖得久,加上年龄大,恢复很慢。
老倪还说,家里为给他看病钱全花光了,儿子谈的对象都因此吹了,这次要不是老刘说一天二百,他根本不会出门。
他以为是什么轻省活呢,想着老乔知道他的情况,不会折腾他,怎么是要打篮球?
打篮球多激烈呀!活动量大、还有身体碰撞,万一出问题,他家可承受不起!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老倪说得有道理,他的年龄和身体条件都在那摆着,没法勉强。
老乔说:“没事没事,既然来了,你也别走,我考虑了,这样吧,你给咱当后勤,拿个衣服递个毛巾买个水什么的,一天一百,你干不干?”
傻子都知道老乔这是在照顾我们,老倪一点头:“干!。”
04
第二个打退堂鼓的叫李欢,是个学生,刚参加完中考,放暑假,他妈不放心,跟着一起来,全当陪孩子旅游。
李欢的家境显然比老倪好,而且老乔事先打听了,他移植的是眼角膜,人年轻,身体恢复快,应该不成问题。
李欢还没说话,他妈就走上前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活动太剧烈,娃恐怕吃不消。”
李欢却跃跃欲试,手举得很高:“我能行我能行。”
他妈从后面把他的手打掉,语重心长地对在场的人说:“在座的都是为人父母的吧,你们想想,我们就这么一个独苗,前两年为娃的病,我眼睛差点哭瞎,要再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我就准备自己捐呀!
好不容易移植了一个合适的,多珍贵呀,打篮球蹦蹦跳跳,万一不小心伤着了,可怎么得了?”
老乔用从医生那儿咨询来的二道贩子医学知识给李妈妈解释,又调出手机上的网页让她看,尽管他再三说比赛时间短,又有人轮换,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还是打消不了李妈妈的怀疑。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也是这时才完全明白,原来这次把我们集中到一起,是老乔想在他公司的周年庆上搞一个活动。
他想借公司周年庆,把给我们捐献器官的那个学生的父母家人请来,用开场时的一场篮球比赛对他们表示最衷心、最诚挚的感谢。
05
老乔说,他身体恢复后打听到,那家人自从儿子走后,一直处于对儿子的深深思念之中,孩子的爷爷受不了打击,不到一年就生病去世,老奶奶八十多岁,天天念叨孙子的名字。
孩子的父母经此打击,婚姻差点面临解体,尤其是那个母亲,想再生一个孩子,但一直怀不上,精神和身体都饱受摧残。
老乔觉得于心不忍,他私下分析,除了精神上的打击,接受捐赠的人一直无声无息对他们也是多多少少的遗憾吧。
老乔觉得,人家做了这么大的好事,绝不能让好人失望,所以,他决定借司庆的机会,把那家人请来,让他们亲眼见证,儿子捐出的器官,都在鲜活地跳动着,是某个人生命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也算对他们的一个慰藉吧。
老乔把情况一细说,大家都沉默了。
毋庸置疑,这是一件好事,但各人情况不同,不能道德绑架。
经过反复讨论和商量,以及咨询专业医生,最后,比赛改为表演赛,时间减至五分钟。
李妈妈同意李欢上场,老倪也说要上场,哪怕站一会儿,也要让那对父母看到。
06
一个月后,司庆如期举行。
场面极其盛大、隆重,来了很多人,有老乔商场上的朋友,有我们每个人的家人、朋友,还有老乔公司的全体员工,最尊贵的,是坐在现场贵宾席的几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一男两女,两个中年男女分座主位两旁,最中间如众星捧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是聂杉的父母和奶奶。
聂杉,就是给我们捐献器官的那个学生。
老乔告诉我们,当时收到消息他去找对方时,是准备了一大笔钱的,作为给对方的补偿,但人家没要,信封都没打开直接退回来。
这也是让老乔对他们念念不忘的一个重要原因。
聂杉是在球场上突然发病的。他是班里的学霸,打篮球也是一把好手,病发时,正参加学校的篮球比赛,他作为班队队长,带领班级打入了决赛。
因为突然发病,他没有完成那场比赛,这才激发了老乔想组织一场比赛的心思。他想让我们七个人,合起来代表聂杉,替他打完那场比赛。
在喜庆欢快的音乐声和雷鸣般的掌声中,司庆演出拉开了序幕。
老乔作为领导,简短的讲话后,我们七个人,穿着大红的篮球服,列队进入现场,老乔打头。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号码,这是老乔探来的消息,每一个号码代表一个聂杉曾经最喜欢的球员。号码上方,是两个白色的拼音,合起来读就是“聂杉”。
除号码和拼音外,每个背心的胸前位置还画着一个不同或相同名称的人体器官。我的背心上是一只眼睛,因为我移植的是聂杉的眼角膜。
有人在聂杉父母身旁小声地解说,从她们激动的神情和含着泪花的眼中,我们看出,根本不需要解说,这么直白的场面,他们一眼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场上奔跑、腾挪、跳跃、传球、投篮,我忍不住去想,或许在他们眼里出现的,其实是聂杉的身影吧。
那个洋溢着勃勃青春气息的阳光少年又回来了,打完了属于他的比赛。
07
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实际过程其实非常短。
表演结束后,我们七个人坐在更衣室里休息,李欢还说:“不尽兴,好像刚开始就结束了。”他的母亲拿着衣服在一旁慈爱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疼爱的笑容。
老乔陪着聂杉的父母和奶奶走进来,他的父亲眼圈发红,他的母亲则自我们上场,直到现在,眼泪就没停,他的奶奶,伸出枯瘦的双手,从我们的球服上一个个摸过去,嘴里喃喃叫着“杉杉、杉杉。”
司庆结束,我们就分头回了家。临走前,我们把老乔发给我们的装着劳务费的大信封又推回给他。
托他的福,这一个月,我们获得的不止是身体上的强健、和营养上的补充,在他的带领和安排下,我们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听了不少事,无论身心还是精神,都获得了长足的成长。
我们在训练的间隙畅谈生活,也感慨人生;诉说生活的不易,也倾诉对未来的打算;我们互相打气,互相暴露出自己的伤痕,期望从别人的支持和鼓励中,获得些许继续坚持的勇气。
这场表演赛,不是一场表演那么简单,它更像我们所有人,在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后,对人生、对未来的一次应战。
回家之后,我们又迅速回归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一切恢复了原样,但又好像与原样不完全相同。
家人们说,我们更自信了,面对生活更有勇气了,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是啊,你看老乔寄来的照片和录像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挥洒着汗水,迸发着激情,无论年轻的还是年老的,眼睛里的认真执着和坚定,藏都藏不住。
我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清楚明白,剩下的路应该怎么走。
每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我就会拿出那场比赛的照片和录像来一遍遍细看,每一次,都有新的感悟:
当你在生活中遇到挫折和不幸,与其哀叹和抱怨,每天靠幻想度日,不如拿出点勇气,踏踏实实,把幻想过成现实。
我们每个人都无比衷心的希望:聂杉父母再生一个孩子的愿望能美梦成真,我们觉得,那样,才是这次活动最漂亮、最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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