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哥走了,一如他的人生,走时安静,没有激起世界的一丝涟漪。
和老于哥是十几年前认识的,那时他已经失业在家,没有妻子没有儿女,形单影只,四十几岁的年龄后背却已佝偻,散乱的头发更让人心生怜悯,只有茶色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闪烁间流露出的执着与诚挚让我心生好感。
时间似流水一样缓缓不息,我和老于哥的友情也在点点滴滴增加着,这份友情没有波澜没有激亢,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甚至直至此时亦不能忆起我们之间太多的故事。他对我就像长辈对晚辈一样没有任何索取,对我的支持与帮助做的自然巧妙、浑然天成。
记得有一年我刚刚在北四环盘下个彩票投注店面,设计、装潢、揽客让我手足无措,老于哥二话不说开着车带我在北京城转悠,把十几个彩票店“鉴赏”完后,自己店铺的雏形也已经勾勒在心中。此后老于哥每天都会带几个“票友”来店里,坐在椅子上喝喝茶、聊聊天,时不时的拿出笔来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向店里的顾客推销他的“八卦购彩法”。店里的人气慢慢积聚,生意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还是那一年,我和几个朋友承包了一份报纸的出版和发行,生活节奏骤然加速,每日五更起三更睡,整日里忙得脚不着地,老于哥那辆小巧的奥拓车也就成了我们的代步工具,钻胡同穿巷子那抹银白如影随形。那段时间老于哥也是神采奕奕,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旧款风衣穿的利落得体。生意得意时我们把酒言欢,老于哥在席间尽展笑颜;生意失意时我们沉默相伴,老于哥讲故事举例子调节气氛引导我们剖析自我。
老于哥性格、做事近于水,可也有发火的时候。我在生意失败、工作失意、没有了收入经济紧张时,索性就搬到了老于哥家住了下来。整整半年时间我对人生充满了彷徨和迷茫,除了网络游戏对其他一切都是意兴阑珊。又是一日浑浑噩噩的早上,老于哥突然来到我的房间勒令我搬离,看着他那愤怒的猪肝一样的脸色时,不解、委屈、愤怒、无奈,我胸中五味杂陈。我想所谓友情所谓哥们无不是虚情假意的掩饰,一个人在卑微时又有几个人能够在意。很快我就找了份包住的工作,从老于哥家搬了出来。
也是这次入住老于哥家的经历使我对老于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爱好摄影,家里的墙壁上挂了不少他的得意之作,有芳姿清纯的荷花,有古朴典雅的建筑,有安静娴雅的人物,小小卧室几幅照片静立其中增添了不少高雅格调;他爱好绘画尤其是漫画,每天闲暇时他都会摆弄桌子上的几支铅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书架上一本一本的绘画作品都是他的心头肉但却很少示人;他爱好雕刻,客厅里阳台上有不少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树根宝贝,一有时间就用小锉子锉一锉、电钻机钻一钻、小钢刀削一削;他爱好道家文化,炼丹术、修仙术、各类经学书籍散落在卧室各个角落。
也是因为这次入住老于哥家的经历使我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虽有联系却不紧密,一晃三四年过去了,我也已经娶妻生子,和老于哥的联系也仅仅限于浏览下他空间的更新。突闻老于哥去世的消息我愕然而悲戚,匆忙中赶到他的葬礼,悲痛中为他送别,与初见时一样他的头发有些散乱,依旧孑然一身。黑白色调的告别厅中除了他的哥哥、嫂子和侄子外就是我们这帮朋友。我默默悼念:老于哥,希望你在天堂不再孤单,有贤妻相伴,有子孙绕膝。
整理老于哥遗物时朋友们发现了他的日记,原来他也有过青涩的年代,也有过甜蜜的恋爱,也有过辉煌的岁月,也有过落寞时的无奈。日记中恋人一颦一笑被他刻画的入木三分,娇羞的面庞跃然纸上,原来这就是他最苦痛的回忆。从朋友的闲聊中我知道了他曾经请人帮我联系过工作,也为我的“不争”而恼怒过。我也早已明白他当时“棒喝”的良苦用心,现在弟弟唯一希望的就是哥哥在天堂能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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