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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四一面应承,转身就往厨房去,那人突然又低声喝道:“你往哪里去?”云四吓一跳,回他:“跟厨子说一声,给你做面啊。”那人这才点点头,挥手让他去,自顾自地拿起茶杯来,涮涮,这才倒满,放鼻子前闻一闻,一口喝了。
云四到厨房,阿古在码木柴,绣儿在厨房后门槛坐着,双眼看着檐下站着的青木,青木则把玩着手里的一根树枝,双眼望向阴暗的天际。
云四走过去道:“来人了,要一碗面。”
青木转身,手里的小树枝随手一丢,整好刺向一片飘落的枯叶,穿过枯叶又稳稳地刺入一棵树的树干上。
绣儿又看过去,身旁两人则已经进了屋。
“外面那个人好生奇怪,鬼鬼祟祟,像是再躲什么人。”云四双手在袖管里交插看着青木的侧脸说着,又看向阿古。
可是,两人都不作声,他继续说:“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坏人?他背篓看上去不轻。”
阿古码好木柴,扫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地抬手指指他说:“别再操心别人了,你衣服着火了。”过完转身去洗手,云四低头一看,立即从灶台跳下,惊叫着去拿水浇灭衣襟下摆的火苗。
当云四端着面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独坐的黑衣矮子对面又多了一个人,黑衣矮子只是喝茶,眼光也不再往门外瞟,只是四下瞟过的目光里有着灼灼的恨意,是的,是恨意,而不是杀意。
云四将面放上桌这才打量新来那人,这人身材很是魁梧,一圈黑油油的络腮胡子,光着头没戴帽子,却在耳畔别着一朵鲜花,身上穿着花衣,花裤,花鞋,面料上好,只是一个粗大汉子穿着这么一身,也显得太过怪异。
云四也看不出此人什么来头,那人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面问云四:“你们还有什么吃食?有好酒好肉没有?我说,好歹也吃点荤腥,光吃面,有他奶奶的啥子吃头?”后几句是对黑衣矮子说的。
矮子也不接茬,低头吃面。云四忙说:“有,有,好酒,女儿红,竹叶青,还有更烈的烧刀子。肉也有昨个新杀的驴肉。”
“甚好!两斤竹叶青,两斤驴肉!快点上来!”云四连声应着忙去厨房,却差点碰倒正在偷看的绣儿。
“那个人怎么穿的比新媳妇还花哨?”她问身后几人。
阿古拿着一件衣服在灶台旁烤着,看看差不多干了,这才收起来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觉得这人的打扮倒是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云四从后院抱着酒坛子进来,青木已经在切肉了,但听几声刀响,再回头,肉片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向不远处的大盘子。整齐地码了尖尖一盘,其他三人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云四小心犹疑地问道:“称过没有?会不会多了?”
青木将刀往案子上一放,也不理睬云四,又往后院去了。云四放下酒坛,将盘子一过称,惊讶地对其余二人说:“除过盘子整好二斤!”其余二人鄙夷地看看他往大厅走出去,可是人刚刚迈出门槛,就听得绣儿惊叫一声:“我的妈呀!”
绣儿一声惊呼后双腿一软就要倒地被阿古一把扶了,另两人也几步走出来,看见了让绣儿几乎晕倒的场面:那个花衣大汉倒在桌旁,几十条蛇不分颜色大小将他团团围住露出衣服外的身体皮肤都被蛇缠绕包裹着,似乎没了气息,可是身体还是会偶尔抽搐一下,坐在一旁的黑衣矮子却低头吃面。
云四心下一惊,手里的酒坛子和肉盘拿不住失手掉落,眼看就要摔得粉碎,青木一弯腰一手一个拿在手里,阿古则扶着绣儿回到厨房坐下,不一会,绣儿终是忍不住,跑到后院去吐。
黑衣矮子眼角扫一眼厨房门口,又用他嘶哑的声音说道:“酒肉拿来!”青木端着酒肉往桌旁走,被云四拉了一把,示意有那些蛇还是别过去为妙。
黑衣矮子看在眼里,吹了声呼哨,那些蛇让开一条路让青木过去。青木大步走过去将酒肉置于桌上,这才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花衣大汉,宽大的衣物下是来回游动着的蛇,露出来的双手仅仅剩下白骨。青木转身回到柜台里,示意云四退回厨房去,云四担忧地看看那具死尸,又看看青木,这才皱着眉头退回去。
青木一面随意地翻阅着账册,一面看一眼那边,黑衣矮子旁若无人地喝酒吃肉也不睬他,一炷香的功夫,黑衣矮子吃罢,筷子一丢,再一声呼哨,蛇们就统统回他的背篓里,地上,就只剩一摊血渍和被血染红的花衣。
那人走到柜台边,从衣襟里摸出一块金锭子来丢在青木面前沉声道:“那件衣服烧了就好,若有人问起,莫说见过我,否则,你们也会和他一样下场!可晓得?”
青木也不看他,淡淡说道:“你在我店里杀人,被追究起来,这一块金子也当不了事吧?再被人寻仇,我们也百口莫辩,你最好告知你的姓名,有人追问,也不至于连累了我们。”
黑衣矮子狠狠盯着青木,青木也回视着他,片刻,矮子咬牙切齿地又摸出一锭金子来拍在柜台上道:“老子可不是怕被人追杀,江湖上晓得我的名号的统统不留活口,我不动手,也有人动手,活不到天亮,我是为你们好!别自寻死路!”说完转身而去,停在门口处又扭头道:“我保证,绝不会有人想要追查这个人,也绝不会有人来替他报仇!”说完,转身离去,外面的雨越发的大了。
青木将那花衣烧个干净,依然不知道那个黑衣矮子是谁,而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的又是谁。
第二日,云四和阿古把那片青石统统起开换了新的,还撒了石灰,毕竟死过人,绣儿每次都会绕路走,虽然其他人也不怎么太过在意,可是,每每想起,也还是心有余悸,当然,除了青木之外。
那两锭金子被云四收起来了,他说要不是看在两锭金子的份上他早就报官去了,结果被阿古和绣儿戴上了贪财忘死的名号,而他们终日担心会有人来寻仇的事也随着平淡的日子几乎被人淡忘了。
“云四,你们掌柜的还是没消息?”云四这日正在柜台里拨拉算珠,听有人说话,抬头看见竟然是县衙的赵师爷,此人白白胖胖,四十岁上下,慈眉善目,对人和气,斯斯文文的没有一点官架子。
“呦,是赵先生,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坐!柳大人还好吧?”云四忙不迭地从柜台出来一面问候一面请师爷入座。
师爷缓缓坐了一面笑道:“还好,你们这儿生意听说不错?坐嘛。”师爷指指面前的长凳让云四也落座,云四只坐了半边,诺诺地应着:“托您和柳大人的洪福,生意还算过得去。不知您前来有何吩咐?”一面斟了一杯茶双手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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