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人 前言

我的家乡在岚皋县的一个偏远乡镇。这里山高路远，土地贫瘠。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家家户户的生活都处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状态，即便是上等人家也要为一日三餐精打细算。因为生活所迫，便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卖人现象。

这一现象并非是我乡独有，它是全县也是全国所有贫瘠乡村的缩影和悲剧。

卖人的现象，古已有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尤其是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更是以法律形式确定为正常交易。但像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式的疯狂卖人，可能是世界仅有。

改开前，在穷乡僻壤的人们随时处于饥饿状态下，但因严格的户籍制度，人们难以迁徙流动，人们即使饿死也只能困守原地。改开伊始，允许人们自由流动了，有些人去到了遥远的地方，发现了外面的精彩世界，于是有的人留在了远方，不再回乡。有一些泯灭人性的家伙打起了歪主意，想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那就是一一卖人，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人贩子"。

卖女人，卖男孩子，卖大人，卖小孩，只有少年以上的男性不卖。

卖外人是常事，而卖亲娘卖儿女、卖兄弟姐妹，也并不稀奇。

历史上的，外国的，远方的，离我很远，无可考证，不必多说。我亲耳听说亲眼所见，就发生在我家方圆百里内的卖人故事，多达数十个。这是我少儿时代印象最深刻的事情之一。今天，我想把这些带着血泪的故事择取一部分记录下来，为我的记忆减负，因为那些年轻女孩子的哭声，那些逃跑者被割断的脚裸，不时从记忆中跳了出来，让我的心震颤。我想忘记，却无法忘记。这不是极少数人的悲哀，我们不应该忘记。化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表达我写这些故事的初心:那些被拐卖者曾经流出的血泪，已被时间的流驶洗涤去了旧迹，现用文字仅使其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可叹我的文字极为稚拙，难以生动形象地表述这一历史怪象，然而这总强于完全的不表达。

我不知道能写几个故事，写几个是几个吧。

明天开始正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