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走在下位,在它的高度,没有一种自甘下位的感觉,也没有碰到人类这种庞然大物时,通常呈现出的惊恐与冷眼,反而十分惬意悠哉,好像就是与隔壁老王在路上偶遇那么自然。
相擦而过时,下意识抬起头,撇一眼你,眼神里有一股与老王比肩而行的打探与寻味。眼神交汇那一刻,浑然不像动物与人在眼神交流,像两个路人,不经意眼神相碰,却也没有生人之间的羞怯与流转,一股看多了人,见多不怪的老炮儿的眼力见。而略耷拉的眼尾又流露出憨憨厚厚的天真神韵,不设防也不掩饰的自然天成,呈现出矛盾又真实的一面。总之,它什么性格,什么想法,什么心理,直接在脸上流淌出来。
瞧,就这条狗狗,光身形相貌颇呆萌软糯。披一身白咖相间的皮毛,身型矮墩墩地丰腴结实,明明低头在寻宝还是探路,步履老成也不失矫健地款款走来,走在惯常的一条散步道上。这路是相当熟了,对于狗,走一趟就知道回家的方向,闭着眼也能摸回道,眼睛睁得大大的,大约是对一日一趟溜达的欣喜与好奇,又难掩置身户外的热情。时不时与路人擦肩,免不了要打个照面,生人熟人,小区里,总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狗看多了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门儿清,好像知道老王是什么德性,一副沉默是金大智若愚相,从你面前晃一眼,继续它的道。
那乖顺服帖又显得天真无辜的眼神,淌出一串弄不弄明白都无妨的佛性问号,“呃,有些眼熟,这什么品种,叫啥来着,找到骨头没……”就是一种与老王不太熟,却也可以称兄道弟的自来熟。
明知被居高临下的人类一眼看穿了心里活动,照样无所谓,有什么好藏的,藏有什么用?又不能换骨头。大大咧咧相模相样依着主人的步调,走自己的道。老王也在想,不就一条狗,被它看穿了,也无妨,它也不会对谁说,被它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如此坦诚相待,正在想什么事的老王,也不自觉露出与其相似的神情,凑近凝视它眼神里的味道——那是人的眼神里几乎难觅的气韵,大抵早已驶离童年站台的纯真与质朴,两厢和二为一,形成了可爱。可爱,形容一个早已成年的人,确有点稀罕到傻里傻气。而与它初识,便心生好感,说不清的一种天然的亲近。
这种眼神,在婴童的世界里,呈现一片,率真地哭闹笑,大人也会受其感染,一同变得像他们一样,却拿他们没法子,他们也不理会大人,照样哭闹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偶尔那种眼神也会在成人的眼里呈现,例如老友相谈甚欢,发自心底的大笑,或与孩童玩乐时忘乎所以回归童真的模样。或是在发呆,冥想,独自看着一片树叶,一片天,一片云,一湖水的沉静时分,那个时候有点呆,也有点原生态,像是在照镜子,对着自然物像,呈现心的模样,自然之物会映见心,而保持静默,不会像人,喜欢道听途说。
人对着自然,显得真诚,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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