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湾里有个月牙塘,也是因为这口弯弯的水塘,先辈才给村庄起名叫月牙湾。弯弯的月牙塘用它那清洌甘甜的水滋润着月牙湾的人。月牙湾的男儿大多聪明俊秀,女儿们也是水灵动人。那一塘清水渗进了皮肉里,溶进了血液里,更洗去了心里的污垢泥尘。月牙湾的人善良纯洁,如同这水一样清澈明净。
刚过新年,月牙湾热闹非凡,美丽娇俏的月儿订婚了。她的父亲饱读诗书,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授馆多年,在乡野四邻也是颇有名望,算得上名士乡绅。自然女儿的定婚宴也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喜庆。偏偏总有意料不到的插曲出现。一只猫跳上酒桌,不顾众人的喝斥大快朵颐,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有人伸手欲擒,这猫护食,怒目圆睁须毛耸立十分凶猛,那人只好作罢。一时间倒鸦雀无声。月儿的未婚夫剑南抄起盘子照猫猛的拍下去,顿时血水四溅,众人忙掩面捂嘴。再看那猫脑裂肠迸,死状惨烈,众人目瞪口呆,月儿的父亲伯文先生脸色惨白,狂呕不止。偷偷站在门口的月儿更是晕倒在地。好好的一场宴席,终是不欢而散。
月儿醒来后却怎么也不愿嫁给剑南了,那只猫她养了七年,眼睁睁地看它死于他人之手,她受不了,她不能嫁给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伯文先生怎么也劝不了。
“为什么不嫁,身为男儿,肚量狭小戾气冲天,连一只猫也不放过。猫纵有错,赶下桌就好,犯不上取它一条性命。”月儿愤愤的说。
“月儿,退婚不是等闲之事,月牙湾二百多年从未有过订婚退婚之说。区区一只猫,也不值得退婚,剑南行事是鲁莽了些,但本性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你若计较,那我们所食的鸡鸭鱼肉,也皆是荼毒生灵了。”伯文先生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一样的,口腹之食是天命使然,而他杀猫是故意为之,不能混为一谈的。你若要我嫁他,我就跳进月牙塘,誓死不嫁的!”月儿仍不松口。
伯文先生只好作罢,女儿虽生得娇巧可爱,骨子里却内敛刚强,既说得出,也真办得到的。没办法,他不能看着女儿死,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做了。
伯文先生家退婚了,据说还搭上双倍聘礼的钱财,剑南在门口跪了三天,他舍不得月儿,月儿的一颦一笑早已烙印在他的心里,他要一个说法。伯文先生只说男儿立业成家,他家女儿不嫁白丁愚夫,便关上大门。剑南绝望而去。
三个月后月儿远嫁他乡。一年后新寡的月儿抱着襁褓的婴儿回到月牙湾。
斗转星移光阴易过,十年的时间转瞬而过。伯文先生满头白发,月儿也从先前的明艳少女变成风姿绰约的少妇,除了紧锁的眉头,面容还似年少那般皎好。
一队人马冲进月牙湾。平静的月牙塘似被人投下一块巨石,水花四溅,引人惊诧回首。
剑南一身戒装,昂首阔步走上正堂。他要一个说法,既然伯文先生的女儿不嫁愚夫白丁,为何三个月后远嫁,嫁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也算不得人中龙凤。他当年所受的侮辱现在要一一讨回。
伯文先生跪在堂下,他牙关咬紧,任凭剑南严刑拷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剑南扭头不愿看到。月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虚弱的父亲。
“你不是要说法么?当年是我不愿嫁你,不关父亲的事,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我的父亲。”月儿冷冷的说。
“我不相信,你宁可嫁一个垂死的人也不愿嫁我,你不必为救父亲来骗我。”剑南道。
“不过,你倒可以救他的命,你嫁给我,我就会原谅他,既往不咎。常言道初嫁由父母,再嫁由己身。你已守寡多年,你还年轻,再嫁无可厚非,我会好好待你的。”剑南继续说。
“你别痴心枉想,我十年前不会嫁给你,如今更不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难为我的父亲。”月儿道。
“那你为什么不愿嫁我,你告诉我,我想不明白。”剑南问道。
“你跟我来,我不想当着众人面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人。”月儿说。
二人来到月牙塘畔,微风吹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如十年前一般静谧。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剑南道。
“因为那只猫,我看穿你心思歹毒,所以宁嫁病夫,也不嫁你。”月儿道。
“你骗人,区区一只猫,能毁掉你我婚约,这是借口,是你想救你父亲的借口,我不信。”
“这是真的,望你放过我的父亲。你受的侮辱我拿命还给你。”月儿说完,纵身跳进月牙塘,瞬间被清水淹没。
“你回来,我没想让你死。更不会让你父亲死。”剑南愣了半响,回过神来,水面已恢复平静。剑南痛哭流涕,跌坐在塘畔。
“哈哈……一只猫,哈哈……”剑南痴笑起来。
他撩起袖子,丑陋的疤显现眼前。六岁那年他被猫所伤,几乎丢掉性命,那是他一生的噩梦,自那以后一见猫他就会恐惧难受。那天那只一模一样的猫端坐在眼前,他怎么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慌乱之中才举起盘子,他也没想到杀死它,只是为了减轻恐惧而已。
剑南转身离去,月牙湾又恢复了平静安宁的生活。
时局动乱倭寇入侵,剑南英勇杀敌马革裹尸,终牺牲在战场上。那夜,他躺在异乡的土地上,看到天边一弯月牙,皎洁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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