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是我高中好友,不太聪明的那种。
考驾照光科目二就考了四次,气的他爸大骂,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笨儿子。
同学约饭,也总是抢着买单。有时我们过意不去,提出AA,他就说下次下次。可每到下次,又铁定这般说辞。最后,我和大林只好提议算好账后把钱转给他。“好啊,好啊!”大家这样附和。
可钱刚转给他,又给退了回来。这时毛猴站出来说:“我就说吧,他爸是开矿的,怎么会稀罕这几个钱!”“对啊,对啊!前些天我还看见他爸,开着保时捷呢。”罗雨补充道。剩下众人大都低头看手机,不知想些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一次出游,我忍不住问潘子:“你一个个退钱不嫌麻烦吗?” 谁知潘子只是摸头笑了笑,说:“也没几个啊?”
也没几个?我感到疑惑,随即明白过来。想要劝他,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要是能劝,早就劝了。就算他嘴上答应,可到了下次,就全忘了。“都是朋友,何必这么计较。”他曾这样说。
我并不认同他的观点,却不能反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无权干涉,也没资格干涉。
在我人生的二十几年里,朋友历来不多。我不清楚他对朋友的定义,只是固执的认为:朋友就应平等,至少对待对方的心是平等的。
这些,潘子不是不懂。可他总说,付出就有回报。我点点头,道理是这样说没错,可也得看人。总是盲目的付出,不仅会伤害自己,也可能惯坏他人。对于这一点,我想后来的潘子有更深刻的体会吧。
潘子出国留学是在去年冬天。在之前的两年里,他一直在为雅思考试准备着。我和他联系不多,偶尔翻看他的朋友圈,也多是学英语的分享。
高考时,他考的并不理想,刚刚过二本线,选了甘肃一个偏僻小城上大学,学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
许是觉得这样下去没有前途,他爸决定送他去英国留学。“去英国啊,那很好啊!”我们表示羡慕。可潘子只是垂着头,半晌才回道:“或许吧。”说完,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想潘子大抵是对未知的国外生活心存顾虑吧。仔细想想,孤身一人,远离家乡,举目无亲,再加上生活习惯、观念等差异,的确会让人油生一种悲怆之感。可这并非全部。
潘子一直是个羞涩的人,尤其在女孩子面前。刚认识他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极少出现在那些所谓的“富二代”身上。可他确实是这样。
记得高中一次元旦晚会,我和大林报名参加一个表演节目,拉着潘子一块儿。潘子在里面饰演一位老国王,有一场和公主对手的戏。彩排时,潘子总是忘词。要么低着头不敢看“女儿”,要么涨红了脸瞪着“女儿”。同学们哈哈的笑,最后也只能换人。
“潘子,你以后喜欢上哪位妹子,看来还需要哥们儿们帮忙啊!”大林调侃着潘子。“放心吧,一定少不了你们的。”潘子冲我们讪讪地笑。
可就在潘子决定出国的那年国庆,竟带回个女孩和我们一起吃饭。那女孩长得娇小,模样挺可爱的,一只胳膊始终挽着潘子。我和大林拿他俩打趣,她也涨红着脸笑。“这样看来,他俩还挺般配的。”我想。
后来我们知道,那女孩也是我们这里的,和潘子在同一个学校。潘子说,他是在一个同乡聚会上认识她的,后来帮了一些忙,就在一起了。
“你小子可以啊,赶在兄弟们前面了。”我笑着对潘子说。潘子挠了挠头,“我也没想过那么容易啊。人还是室友帮我约的呢。”
“是吗?”突然想起潘子要出国的事,我便问他道:“那她知道你要出国吗?”
潘子说:“知道啊。没决定出国时,只是暗恋她,决定后,我们才在一起的。她说会支持我的选择。”
“是这样啊,那挺好的。”大林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对潘子说道。
潘子登机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和大林驱车送他。那个可爱的女孩并没有来,据潘子说是忙着应聘去了。
飞机是下午三点钟起飞。我们选了一家火锅店吃过午饭,又喝了些啤酒,恰好下午一点半。潘子的脸红红的,他一向不甚酒力,好在坐飞机并没有禁酒的限制。
上了车,我和潘子坐在后座,大林开车。一路上,潘子始终望向窗外,沉默着。我也试着看向窗外。
远处的天灰蒙蒙的,几抹乌云在风的逼迫下不断游荡着,在笼着薄雾的墨绿山头上显得格外无助。我偏过头瞅了眼潘子,他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我不想去打搅,便呆呆盯着前方的路。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弯后,飞机场白色的航站楼出现在不远处。并不高耸,却依然挺立在这冰冷的天地之间。我拭了拭车窗上的水雾,渴望将周围一切看的清楚,这时,潘子说话了。仍望着车外。
“到了啊?”
“是啊,到机场了。”我说。
“好快!”他笑道,“去了英国就再不能约你们吃火锅啦。”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时,大林在站前广场的角落里寻到了空位,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打开汽车后备箱,提前下了车。
我正准备推开车门,瞥见潘子还坐在车座上一动不动,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该下车了。”
“哦,是哦。”潘子像是才意识到,慌忙打开车门。一阵冷风涌入,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等我走下车,大林已拖着行李箱走到潘子身边。他看了眼手机,催促道:“已经两点十分了,要快点了。”说完,就急忙往前赶。我和潘子便紧紧跟着。
过了安检,潘子急着办理登机手续和托运,我和大林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大林从兜里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你觉的潘子今天有什么不对吗?”
“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情绪低落很正常吧。”
“是吗?”大林苦笑一声,把手机递给我,“你看这个。”
我接过手机,是朋友圈一张照片。一个可爱的女孩正挽着一个陌生男孩的胳膊,冲着屏幕傻傻笑着。她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太阳正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看了下定位,正是潘子上大学的城市。
我木住了。这时大林又道:“这男生我见过啊,在潘子的手机上,四个人一块拍的……”
“是吗?”我抬起头,正瞧见潘子微笑着朝我们挥手,连忙站起身来。“回去吧,等我回来,再聚。”潘子的嗓音些许的沙哑。
“一定。”大林高声回应着。我们并未向潘子走近,只是同样微笑地向他作别,目送这熟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几乎失联了一年。今年圣诞节,潘子终于回来了。我们喝的大醉,潘子似乎已忘了那个女孩的事。酩酊之中,我好像明白了潘子的处世之道,他虽是傻傻地付出,却并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在我的梦里就会经常出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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