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先锋者胡金铨的聊斋式武侠

《侠女》先锋者胡金铨的聊斋式武侠

一说新派武侠电影，不得不提的开山鼻祖便是胡金铨。他一生拍摄了大量经典武侠片，其中《侠女》经胡金铨亲自重剪后自费送入戛纳，拿下了第二十八届戛纳电影节最高综合技术大奖，这是国产电影第一次在西方国际电影节上拿奖，也正式将中国武侠电影推广向世界。像之后李安的《卧虎藏龙》，张艺谋的《十面埋伏》等等都受其启发与影响。

        《侠女》剧情根据蒲松龄同名小说改编，讲述明朝年间年轻人顾省斋开书画铺奉养老母，而隔壁废屯堡中住着一貌美女子，也同她的老母住，两家相处融洽。顾母欲为儿子提亲却遭女子反对。

        中间有东厂武士欧阳年伺机潜伏于两家附近，接近顾省斋以窥探隔壁女子，终有机会去擒女子却被女子以武功击退。

        次日顾省斋被官府叫去画通缉图，图中女子竟是隔壁女子，顾省斋强作镇定佯装不认得。回去才得知女子叫杨慧贞，是因弹劾宦官魏忠贤而被杖毙的左副都御史杨涟之女。两人心生恋慕，被欧阳年知晓，再次带人去抓两人，被潜伏保护忠良之后的鲁定庵，石问樵所诛杀。

        此举激怒奸人，东厂门达督率人夜攻屯堡，顾、杨二人设下计谋，将细绳连于铃铛，并做数百假人与灯笼，待东厂人来见铃铛摇晃，灯笼明灭，人影幢幢，以为杨涟通灵，鬼魂出现，阵脚大乱。杨慧贞等趁乱袭击一举退敌。

        此时高僧慧圆超度，正好带杨慧贞去寺中。杨慧贞将自己与顾的爱情结晶交给顾省斋，顾带着孩子离开途中又被东厂官兵发现并追击，杨、石两人得知后前去搭救，慧圆大师也给予援手，经历恶战，杨、顾终于逃脱，离开这是非之地。

    《侠女》英译名为《A TOUCH OF ZEN》即禅的接触。片中以顾省斋为主人公，对于侠女以一个第三人称视角来远观，显得触不可及。作为忠良之后，杨慧贞需要隐于尘世，因而全片下来虽围绕侠女，但侠女的露脸次数并不太频繁。正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这也与禅的思想不谋而合。身怀绝技而隐忍家仇，仇敌追杀方才肯出手，但又并未赶尽杀绝，最终保持着一颗慈善心肠，与高僧结缘。

        有趣的是，开头之处顾母劝其考学娶妻，顾省斋却打岔道：“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结局顾省斋只得杨慧贞一纸“孽缘已尽，皈依空门，顾氏香烟，绵延不绝。”首尾相映成趣。由此，侠之大者，非金庸笔下的为国为民，而是反其道的独善其身，这便是胡金铨的高明大胆之处。

        片中又一体现“禅”的地方，便是竹林之中的打戏。竹林意象风骨，本就有禅的韵味，胡金铨开创了竹林中的轻功打斗，以至于后来的武侠片导演纷纷效仿。在胡金铨的剪辑下，打戏从动作远景到表情特写交织前进，能给人一种忽近忽远的起伏错落感，雀跃、躲避、还击，即使放在今天也不显老套的打斗，甚至有一些轻逸。再加上布置出的烟雾在快速移动的人物间缓缓流淌，一动一静，竹枝被行云流水的武功微微煽动，一系列设计匠气十足，老外看到这里当然会大开眼界。

        电影中可圈可点之处虽多，但年代久远，以现在的视角看问题也不少，比如人物内心刻画简陋，简言之就是人物心态变化端倪不明显，男女主一拍即合缺少内心建设与铺垫，女主的皈依又显得剧情需要化等等。

        但胡金铨是一个完美主义者，除内心戏处理失衡的小瑕疵外，在演员调度上近乎苛刻。侠女扮演者徐枫因为走位被要求重拍数次，十分钟的竹林戏拍了近一个月。片尾为了慧圆大师头上佛光的位置吻合也等了一个礼拜才拍好。也正因为苛求极致，才能成就如此伟大的艺术作品，供后来人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