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可以做到何种境地。真正的恐惧,会有多可怕。
恶是没有限度的。
攫取人心并致狂的恶。是心魔。
她忘记了自己从何时起开始独身。一个人生活的好处在于,你会学会很多东西。灯泡坏了要自己修,下水道堵了要自己清,出门之前关好灯,关好所有的开关。但是,那一天,浴室的马桶开始往楼下渗水。楼下居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为人和善。女主人在中午敲开了她的门。她问她是否一个人住,她点点头。然后她用很温柔的语气告诉她,马桶有点漏水,渗到了楼下。
“上一个租户在这住的时候,就经常漏水,本来以为修好了,没想到还是漏水。”
“实在对不起,我是刚搬来的,房东没有告诉我浴室漏水。实在不好意思。我先不用水了,今天就找人来修。”她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于是一个劲向她致歉。楼下的邻居也是好脾气,只言道,没关系,及时处理就好。
送走了她,她不禁心情有些烦躁。这是她搬来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重要的是,即使拥有了足够多的日常生活经验,而这却是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的事情。
她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附近的维修公司。拨通了电话,那端传来悦耳甜美的女声。她向她描述了具体情况以后,对方询问了她的住址,并说很快会安排人跟她联系。她刚挂完电话没几分钟,她便接到了维修工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她听见了敲门声。“您是余女士吧?”“我是”她点点头。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便走进浴室去查看情况。她则倚在门边。眼前的维修工,是个中年男人,三十出头,中等个头,体格看起来有些偏瘦。“从什么时候开始漏水的?”“今天。我刚搬来。”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工作。“防水没做好,要把马桶拆了,重新做防水。”“好,尽快处理好就行。”他起身,去门口拿工具。经过她的时候,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她侧身的时候,从浴镜中瞥见自己身上还穿着刚洗完澡时的黑色V领吊带睡衣。她走进卧室,拿起一件外套,搭在了身上。她回到浴室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开始忙活了。“我需要一直在这看着吗?”她用试探性的语气问他。“不用,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我需要什么会告诉你的。”他转过身看着她回答。看见她身上裹着的外套,他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浴室里传出电钻的聒噪声,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看书。那个时候,她正在看一本有关精神病患的小说,《一个女孩的镜像世界》。中途,他向她索要垃圾袋。她递给他的时候,看见他额头的汗水。
一个人久了,会开始忘记怎样与人相处,一切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会显得笨拙。
她把那杯热水递到他面前的时候,对他说,“喝杯水吧,我刚泡的玫瑰花茶。”他用布满灰尘的手接过,却没有跟她说谢谢。
她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浴室里传出来的噪音则越来越大。手里捧着书,而她的视线则落在桌子上刚刚拆封的一次性杯子上。每次搬到一个新住处,她总是会置办各种生活用品。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尽管她每次都会准备一次性口杯,但是却从来没有使用的机会,因为她的住处,只有她一个人。她望着那些杯子,不禁笑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他便从浴室出来了。“马桶已经拆了,我回去拿东西,下午来给你做防水。”她从沙发上起身,送他到门口。
这是如她一般的男人,沉默寡言,拒人千里。而当两个相似的人碰到一起的时候,所有的疏离与隔阂便不存在了。礼节性的仪式,于他们而言,无关紧要,随心就好。
他下午来的时候,依旧是上午那身装扮。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有条不紊的进行各项工作。那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太温暖了,她拿着手中的书,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她的书放在桌子上,上面还有他留给她的字条。“明天上午来装马桶。PS: 不要那么轻易在陌生人面前睡着,你永远不知道你睡着后能不能醒来。”他的字体并不好看,有些幼稚。她把那张纸条反复默读了好多遍,内心窃喜。像她那样的人,像他那样的人,即使是表示关心,也会用一种相反的的方式。
第二天,阴天,格外厚重的阴。
不到十点钟,他就把马桶装好了。她给他结了账。他准备提起工具包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我泡了玫瑰花茶。”他放下包,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她为他倒茶,只是这次没有用一次性纸杯,而是陶瓷杯。他接过,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你怎么不用一次性杯子了?”她把自己的杯子举到他眼前,笑着对他说,“我每次购物,总是习惯性的什么东西都买一对,想着万一那一天家里来客人了,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只是,买的许多东西,都没有用的机会。这对杯子也是一样。既然有用的机会,何必还让它空置呢。”她喝下杯中的水,不再说话。
静默,有些不自在,而又巨大的静默。他先打破了这静默。
“你很喜欢看书?”他的视线望向靠窗左侧的白色书柜。“像我这样独身的人,总该有些爱好,不然怎么打发时间。”他起身,打开柜门,手指划过那些书的书脊。“你不该看这些书的。”他背对着她,声音冰冷,透着莫名的惊悚。“为什么?”“因为这些书,会让你迷失自我。它们会把你带到一个与现实脱轨的世界。”“我不这么认为。”她的回答带着倔强。他没有反驳,重新坐回她旁边。“你不该看这种书的。”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拿起她身边的那本书。《一个女孩的镜像世界》。“你看过这本书?”“没有。”“那你为什么说我不该看?”“因为所有的这些书,你都不应该看。”他的回答顿时变成了嘶吼,一时间惊吓了她。他看着她大惊失色的脸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对不起,吓到你了。”“没关系。”她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身体朝沙发边缘挪动。“我该走了。”他喝完了她泡的玫瑰花茶。“谢谢。”这次,她没有起身送他。
他突然的暴怒,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论调,勾起了她心底最深沉的恐惧。那晚,她很晚才入睡。
隐约中,她感到脸庞被什么东西摩擦着。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床前黑色的人影,他的双手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她猛然起身,甩开他的手,缩到墙角,双手抓紧了被角。“你···你怎么进来的?”话出口,她才意识到声音中的战栗。“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就像个婴儿一样,安宁,沉静。”他侧身靠近她,朝她伸出手,试图再次抚摸她的脸庞。“你别碰我。”她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啧啧啧,还是睡着了好,你现在的样子,真不讨喜。”他收回手,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没有月亮,只有路灯微弱的光亮投射进来。
他拉过梳妆柜旁的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她依旧瑟缩在墙角,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佯装平静。他在等着她开口。“你怎么进来的?”她的声音终于没有了那过于明显的战栗。“看来你不是个聪明的姑娘呀。我昨天还提醒过你呢,不要随便在陌生人面前睡着,对了,我应该再加一句,钥匙不要在陌生人面前乱放,哈哈哈。”他的笑声中,带着阴冷。“你想干什么?”她已经直觉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她想知道,为什么。
“我带了音响,等一下,我放音乐给你听。”她见他从身侧的黑色双肩背包里掏出了那个极具年代感的唱片机。黑暗中,轻柔的钢琴曲开始在房间里流淌。
“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一个人生活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女人。”
“不,你没告诉过我。我们昨天才认识。”
“嘘,安静,不要说话。不要打断我,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依旧带着惯有的倔强表情反驳他。
“你总是这么倔强,我怎么劝你都没用。燕乔,你如果能够柔软一点儿,该有多好。”
“我是余南,我不是燕乔。”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总是坐在那里看书。那都是假的。所有的故事都是主观的。那些书迟早会毁了你的。但是燕乔,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他看着她,自顾自地说着。她不再插话。
她不会弹钢琴,也没有听过钢琴曲。那天晚上,他放的那首曲子,使她想到流淌的黑色河水。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出事的。没有什么能够留得住你。你所存在的那个世界,自由是绝对的,没有限度的。你不属于任何人,你不遵循任何的标准。你想引诱便引诱,想厌弃便厌弃。你寻找永恒的热情,和不断更新的血液。你拒绝任何形式的归属。你这样的人就像是个半成品,残缺不全。你不是个完整的人类,你是异类,是被抛弃的类群。燕乔,你知道吗,你是个半成品,就像是没有心的玩具。”
“我告诉过你的,独身一人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但是你偏偏就喜欢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侧身伸手触摸她的脸庞,将她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感到越来越靠近的呼吸。他的脸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他侧着头,打量着她,似乎在观赏某种未曾见过的物件。此时的她,内心仍有恐惧,却任由他的手在她脸上滑动。
“你总是喜欢喝玫瑰花茶。你在家的时候总是穿吊带睡裙,而且从来不穿内衣。你真的就在旁若无人的活着。燕乔,你不该总是看书的。你该看看这个世界。你应该具备基本的防备心的。”他的手游弋到她的脖子上,依旧是温柔的滑动,而她却觉得那手是冰冷的刀锋。她一时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那天,我最后一次喝下了你亲手泡的玫瑰花茶。燕乔,你的身上也总是散发着那种玫瑰的味道。你说,我们结束吧。我说好。临走的时候,我摸着你的头发,叮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笑着点点头。我把钥匙放在了你的手掌心。”
“你自由了,彻底的自由。那天晚上,你就像今天一样,睡得像个婴儿一样,甚至连我来都没察觉到。你说,这样我怎么能放任你一个人生活呢。那天,你睡的那么熟,我的匕首捅进了你的腹部,然后,你醒了。”
他看着她的脖颈,眼中透着光,莫大的快感。她抓紧了被角,无处可逃。
“你的脸因疼痛变得扭曲,那个模样,一点也不可爱。你低头看着涌血的腹部,伸手去触碰。满手的鲜血。我看着你笑。你捂着腹部,凝视我的脸,“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你伸出手,试图为我擦去血渍,却忘记了你的手上满是鲜血。我知道,血液会一点一点流离你的身体,你会慢慢死去。我按住你放在我脸上的手,还是温热的。但是很快,它就会一点一点冰冷。我将你抱在怀里,那把匕首还插在你的腹部,鲜血染满了床单。你赤裸着身体,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内裤。你不说话,不求救,脸色变得苍白。我就那么抱着你。你是我的。直到天透亮的时候,你终于闭上了眼睛。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有那么多的血,要流那么久。燕乔,我告诉过你的,不要总是在那里看书,你怎么就不听呢。你一个人生活是很危险的,说不定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他的手开始用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并没有反抗。“我不是燕乔,我是余南。”
“嘘,闭嘴。别说话。你们都是一样的货色,你们这种人,半成品,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的存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即使是死掉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因为你们没有归属。我警告过你了,不要随便在陌生人面前睡着。那是很危险的。”他的脸上浮现出扭曲且变态的笑,眼球似乎要凸出来。他的双手不断用力。唱片机里的钢琴曲还没有放完。“没事的,燕乔,不会很长的,很快就会结束了。你会在一个只属于你的地方醒来,没有疼痛,没有孤独。”她无法呼吸,想挣脱。然后,他突然松开了双手。她如获新生,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喘息。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怎么样,自由呼吸的感觉很棒吧。别急,燕乔,你不是一向喜欢红色吗,这种时候,不见血怎么能行呢?毕竟,那才是最热烈的红色。”她条件反射地往墙角挪去。“求求你,不要。我不是燕乔,我是余南。”眼泪从脸颊不停滑落。她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拿出了那把匕首,反射着屋内的灯光。他把匕首举到她的眼前。“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她声音哽咽。“没事的,燕乔,醒来以后,你会发现你走进了永恒的热烈。炙热的红色。”匕首慢慢移到她的脖子上。她试图做最后的求乞。“不要。”真正的恐惧来临的时候,你已经无法意识到何为恐惧了。“燕乔,一个人生活是很危险的,你不该总是看那些书,不该总是把钥匙乱放。危险无处不在,一旦经历,可能就丧失了领悟的机会。”
唱片机里的音乐戛然而止,她闭上了眼睛,鲜血迸涌的声音,公鸡鸣叫的声音。天朦朦亮了。
阳光有些刺眼。杨茴走到她身边。她正盯着眼前盛放的玫瑰,看的出神。“余南。”她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她说道,“玫瑰。玫瑰”“嗯?是的,这是玫瑰。”杨茴笑着回答。她转头看了杨茴一眼,视线便又落到了眼前的玫瑰花上。她朝花朵伸出了手。杨茴还没来的及阻止,她的手指便涌出了鲜血。“那是什么?”她问。“刺,你应该小心点的。”杨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去鲜血。“红。”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嗯?”她将流血的手指举到杨茴的眼前,用另一只手指着说,“红,血。我想起来了,血,好多的血。都是血。”她突然失控,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声嘶叫。“余南,余南,没事了。”杨茴用力的抱着她,随后赶来的医护人员给她打了镇定剂。
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走到杨茴在医院的公寓,用力敲开了房门。“我想起来了。”看见门口的她,杨茴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坐在沙发上。杨茴将客厅的灯光调的异常柔和接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的的手中。她举起杯子,盯了许久说,“玫瑰。”
“余南,你想起什么了。”
“玫瑰。”她呓语般重复道。
“玫瑰?”
“红色,玫瑰,唱片机,匕首,血。”
“还有吗?”
她握着手中的杯子,低头,目光没有焦点。
“他杀了她。”
“他是谁?谁杀了谁?”
“那个男人,他杀了燕乔。他杀了那个女人。那把匕首,捅进了她的腹部。血流干了。她死了。”
“他是谁,燕乔是谁?”
“他杀了我。我看见他拿出了那把匕首。他说,红色。他把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凉,害怕。我求他,眼泪一直掉。他杀了我,那个男人。我不认识他,他却杀了我。他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
“余南。他没有杀你。”
“不,他杀了我。他说,你是半成品。你不该一个人的。他说,你不该在陌生人面前睡觉的。”她彻底陷在了回忆里,眼中写满了惊恐,手中的水杯开始晃动。
杨茴安静地等待着她在回忆里找到真相。
“他说,她死之前,对他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她死了,她的血都流干了。那么多的血。”她愈发激动。
“余南,那是谁的血?”杨茴试图让她回到那天晚上。
“她的血。不,我的血,他杀了她两次。一次在腹部,一次在喉咙。在红色的世界里醒来。没有孤独,没有危险。”
“余南,你最后看到的,是谁的血。余南,你是余南,不是燕乔。”
“对,我是余南,不是燕乔。我告诉他了,但是他还是要杀我,杀了我······低音调,莫扎特。”
“低音调,莫扎特?那是什么,余南?”
“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不知道。”
她手中的杯子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杨茴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行这样的对话了。每次都卡在同样的地方。低音调,莫扎特。她听了莫扎特所有的音乐,依旧不明白余南最后说出来的那六个字,为何意。余南的病情,一天天的恶化,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她努力想让余南回忆起来那个夜晚,而余南的潜意识,却封存了那段记忆。她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过于强烈的刺激,只会让她更加封闭。但是,为了让余南从那场噩梦里走出来,她只能做最后的冒险。而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她没有丝毫的把握,她亦不知道,余南会往何种方向展。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那天下午,余南站在花园旁边,看开的正艳的玫瑰。身后传来嘈杂的争吵声。一对年轻男女,二十出头,因为某些事情发生了口角。她瞥了一眼,便继续看着那些玫瑰花。接着,她听见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她再次转过头去,看见了那一幕。他压在她的身上,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似乎想置她于死地。脑海里浮现一些破碎的画面。直到她看见他拿出了匕首,朝她的脖子划去。于是,破碎的画面一下子变得完整了。
他以为她不会反抗的。
他把匕首放在了她的脖子上,还未来得及划下去,他的左心房便传来剧烈的疼痛,然后,她用力将他推到了地上,他倒地的时候,碰掉了那个唱片机,钢琴声停止了。他闭上眼睛之前,看见她下床,走到他身边,夺过他手里的匕首,面无表情地朝他的腹部捅去。一刀,两刀······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他没有了呼吸。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她将那把匕首扔在一旁,抱着他冷掉的尸体,紧紧的抱着。“我告诉你了,我不是燕乔,我是余南。我这样的半成品,即使不完整,也想活着。为什么要摧毁我生存的权利。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招惹独身的人吗,因为他们的枕头底下会随时备着武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因为他们无所畏惧。”她像哄孩子一样,摇晃着他冷掉的尸体。
警察来的时候,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还在冒热气的玫瑰花茶。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楼下的邻居报的案。早上男主人上厕所的时候,上方的墙面依旧在渗水,滴到了他的裤子上。他伸手擦去的时候,发现手指染上了红色。他抬起头,又一滴水滴到了他的脸上。依旧是红色。某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他轻轻扣了门。过了许久没人来应,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打开了。“我是楼下的,房顶有点漏·······水”他还没做完自我介绍,看见眼前的她,像个血人一样,顿时愕然,一时间不知是去是留。“对不起,有人死了,尸体在浴室。他流了太多的血。我以为地面不漏水了。看来他不是个合格的维修工。”她朝他露出及其自然的微笑,仿佛是在论家常,而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死亡。过了许久,他终于问道,“需要我帮你叫120吗?”他拿出手机,朝她示意。“不用了,他已经死透了,你打110吧。”她转身回到客厅,没有关门。
要有多大的恨意,才会将一个人的尸体捅成那个模样。
警察将那具尸体带走的时候,楼下围了许多热闹的人。幸好他们给他的尸体盖了一层白布,不然,楼下的那对夫妇看了死去男人的惨状,该有多后怕。他们怎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新房客竟是这样的魔鬼。
警察准备给她带手铐的时候,她抬起头问他,“我能把这杯茶喝完吗?”及其有礼貌的举动。他点点头。于是,一帮人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喝完了那杯茶。然后,她起身,伸出了双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我能再提一个要求吗?”她那无辜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人将她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那位年轻的警官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你说吧。”“你能帮我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吗?这样不好看。”她看着门口穿衣镜中的自己。于是,他拿来了湿毛巾。最开始的时候,他尽量显得温柔,而后发现干掉的血迹过于顽固,不得不加大了力度。“谢谢。”不知怎地,毛巾擦过脸庞的时候,她忽然想到昨天,那个男人抚摸她的脸庞的时候,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余南。”
杨茴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眼前的那对男女,已不见了身影。
“你都想起来了,是吗?”杨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那是他的血。杨茴,我从来没想过杀人。那把匕首,不是我的。他要杀了我,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然后我摸到了那把匕首。他以为我不会反抗,可是我反抗了。杨茴,被褥底下放了一把匕首,,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匕首。”
“余南,没事了。”她上前拥抱她。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低音调,莫扎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说了那么句话。”
“杨茴,他说我这种人,不该存在的。”
“余南,他才是半成品。”
“就算这样,也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吗?即使是一个人,也不能安全的活着。”
此后的三年间,余南每晚都做同样的梦。梦里,一个穿白色吊带裙的女孩,捂着肚子朝她跑来,鲜血不断喷涌,白裙子变成了红裙子。她带着哭腔说,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她由此惊醒,抱着膝盖悄声哭泣,再也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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