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殇

作者: 素笺素语 | 来源:发表于2019-07-22 00:15 被阅读2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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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骄阳当空,天气热的发燥,花儿草儿都无精打采的。镇国将军府里平时的玩闹的最欢的小姐都提不起兴致折腾。 府上会客厅里更是压抑的让人难受。

    “贤侄以后就住在府上,和宁朗做个伴,一起读书习武。我和你父亲的交情也不是嘴上说说的。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别客气。有什么缺的,就和你伯母说。”主位上肩宽背阔的镇国大将军——姜伍,嘱咐着面前的小少年,冷峻脸上多了些动容。

    “谢谢伯父,小侄叨扰了。”少年收起悲切的神色,撩衣便要跪下。

    旁边的姜宁朗连忙扶住他,“不可,靖琪太客气了,咱们哪能受此大礼,生分了,要是许伯父看到,也不会赞同的。”

    “爹爹,谁来了?”灵秀的蓝衣小姑娘扶着门框,眼珠滴溜溜的往里扫。

    “萱儿,过来。见过许哥哥,他以后就住我们家。”

    “嗯?”姜宁萱看着面前有些局促,却有佯装镇定的小小少年,充满疑惑。 “你为什么要住我们家,你的家呢?”宁萱眨着大眼睛,问的认真。

    “宁萱。”父亲一声怒喝,吓了她一个机灵。“怎么那么没礼貌,道歉。”

    宁萱被吼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可怜。 “不要,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什么。”

    “反了你了,又顶嘴,几天不打皮痒了,拿家法来。” 

    虽然调皮的宁萱经常挨罚,可还是害怕地缩了下肩膀,打手板是最疼的。不过还是倔强地死咬着不松口。看着旁边低着头的少年,宁萱气的涨红了脸。

    以后宁萱每每想起和许靖琪的第一次见面,记忆都定格在被打了一顿手板的画面上。虽然许靖琪唇红齿白,长了一副好相貌,但也没给宁萱留下什么好印象。

    两人莫名其妙结了仇,确切的是宁萱单方面的记恨上了许靖琪。

    从那之后,宁萱就没消停过。

    不是藏了许靖琪的兵书,就是拿跑了先生要求他写的大字,要不就是不小心将水倒在他身上,花样不断。

    许靖琪默默地承受着,从未告状,寄人篱下的日子总有几分身不由己。

    小宁萱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小把戏一次次得逞,大方的觉得因为他,自己挨板子的仇可以不再计较了。

      ……

    “爹,靖琪和我一起学武,天分倒是不错,不过我们也没问过他是考文还是备武,是不是……”姜宁朗略带愧疚的说。

    “傻孩子,你许伯父一家都死在燕南人手里,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你说他想不想为你伯父报仇。”想到旧友可怜的命运,姜伍也是悲痛不已,“这孩子学武,错不了。”   

    门外偷听的小宁萱睁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许靖琪,”小宁萱局促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样道歉,那天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的随口一问,不知无意中伤了人,难怪父亲大发雷霆。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年看着门口的宁萱,不知道她在懊恼些什么,小脸都皱成褶子了。 “嗯?”

    “对不起,我不知道许伯父被奸人害死了,那天我只是好奇想问问。还有,我对这些天,额,对你的不友好道歉。”小宁萱一顿,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词形容自己的恶行。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不是说不知者无罪么?我也不是为自己开脱,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我也想认错,可我不知道哪错了,怎么认嘛……”

    许靖琪被宁萱吵得脑仁直疼,看着她还没停下来的意思,不礼貌的出口打断了她, 

    “我没怪你。”

    “嗯?”宁萱惊喜的看着对面的少年,第一次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我们做朋友吧,嗯,鉴于你很大度,本小姐,勉强交你这个朋友了。”

    许靖琪看着明明心虚,还强装镇定转移话题的小宁萱,觉得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姐的恩赐,不胜感激。”说着就笑眯眯的作了一揖。

    看着绷不住落跑的小宁萱,许靖琪笑的开怀,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不出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无影去无踪,隔天便冰释前嫌,你好我好大家好了,许靖琪也由着宁萱。

    从那之后,宁萱的童年里处处是许靖琪的影子。

    “南岭的茶花开的正好,你陪我去摘?”

    “好。”

    “你出门别忘了给我带林大爷的糖葫芦。”

    “好。”

    “你教我踢蹴鞠吧。”

    “好。”

    “我不愿意读《女戒》,好无聊。”

    “你应该学。”

    “我不做大家闺秀,是不是就不用学了?本来我也不是啊,迈步不能过尺,说话不能大声,天天捏着小手帕,我会憋屈死的,我现在这样不好么?”

    “挺好的。”

    “我想跟你们读书,可是爹爹不许,哥也不支持我。”

    “我教你。”

    ……

    小姑娘长成娇俏的少女,小少年长成挺拔的少年。都不再是只知嬉闹的小孩子,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杜鹃花开正好,扶柳苍翠欲滴。微风拂过,花瓣上晶莹透亮的露珠,挪着圆滚滚的身子,姿态煞是可爱。

    宁萱看着总是一个人发呆的许靖琪,心莫名的抽痛着,他的背影孤寂的让人心疼。

    “许靖琪,我想去庙会,可是哥哥去军队了。”姜宁萱眼巴巴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走吧,我陪你。”说完也不等宁萱,抬腿就往前走,却刻意放慢了速度。

    “许靖琪,别总是闷闷不乐的。没有了许伯父,你还有我们啊,哥哥,父亲,母亲还有我,都是你的家人。”姜宁萱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许靖琪。

    许靖琪顶不住宁萱的注视,低下了头,带着莫名的心虚。

    宁萱却是以为许靖琪不信,急忙忙的补充。 “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一辈子哦!”

    “谢谢你,宁萱。”一辈子,我不会放手的。

    那年宁萱不过金钗之年(十二岁),许靖琪也只有十六岁而已。

    年少的我们在许诺时总是喜欢提到永远,以为只要够坚定,够执着,时间会证明我们的承诺。

    殊不知永远有多远,只有当我们遍体鳞伤,才知当时坚持的可笑。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

    一句承诺成了他一生的枷锁,虽苦却甘之如饴;而对她却成了永恒的疮疤,一生隐隐作痛。

    骄阳明艳,秋风飒爽。 府上客居的公子一举摘下武状元的桂冠,镇国大将军府一片喜气洋洋,看来是准备大肆庆贺一番。

    “许靖琪,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能考上状元的,恭喜恭喜啊。”蓝衣少女说着还装模作样的作揖。

    “萱儿。”旁边的姜宁朗看着鬼灵精怪的妹妹很是无奈。

    “哥。”姜宁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和哥哥打了招呼。

    “谢谢宁宣。”许靖琪稍显冷硬的面庞,看到眼前这抹蓝色稍有缓和。

    姜宁萱摆摆手,嘴里说着“不客气,不客气”便跑开了。 姜宁朗看着妹妹羞红的小脸,就知道小妹留不住了。

    吾家有妹初长成的自豪还没成形,姜哥哥就跌入了的明媚的忧伤中,小妹快是别人家的了。总归要嫁的,不过若是能嫁给靖琪也是好的。

    许靖琪搬进状元府的第一天,皇帝送的贺礼便是赐婚。

    成郡王家幺女——赵玉敏,京城有名的才女,弹的一手好琴,太傅曾大加赞赏,天籁之音绕梁三日。赵家小姐虽未有沉鱼落雁之貌,却也是个清秀美人,与武状元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我送你回去。”许靖琪看着眼睛红肿的宁萱,心抽痛着,面上却不显。

    “许靖琪,你要娶她?”

    “嗯,自古成家立业治国平天下。”

    “因为赐婚,所以你娶她?”

    “她挺适合的,她弹琴,我舞剑,听起来还不错,不是么?”许靖琪脸上的丝丝笑意刺痛了两个人的心。既然不能是你,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难得我一个武夫找了个大家闺秀,你难道不应该祝贺我么?”

    宁萱强迫自己说话的语气轻松愉悦,殊不知更让人心疼。

    “是啊是啊,祝贺你娶得如花美眷。” 说完便转身走了,她怕自己再呆一秒就装不下去了。

    尽管宁萱更想问一句“那我呢”,但是女儿家的矜持还是让她将话默默地咽了回去。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的跑来质问已经花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哪还有别的气力呢?

    武将之女,不爱红装爱武装,也算常态。

    可自从客居公子得了武状元搬出府后,将军府的下人就再也见不到舞刀弄剑的小姐了,因为小姐突然爱上了弹琴,那劲头,仿佛跌入了魔障。

    姜夫人看在十指泣血的女儿,心疼得很。 女儿的心思当娘的哪能不知,可想起自家夫君的话来,也只是偷偷的抹眼泪,不敢劝慰,只能看着她这样天天糟蹋自己。寄希望于时间能抹平伤痛。

    宁萱虽无天分,但抵不住日日耗费十二分心力在上面,半年下来,琴声堪堪可入耳了。但是她却未因此而高兴。

    婚期将至,他将喜服披身,迎娶别的女子。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

    十个月眨眼而逝,再出院门,恍若隔世。

    一个噩耗砸下来,宁萱无比自责,自己怎能这样不孝,难怪爹爹和哥哥这么长时间不曾看过自己,难怪母亲多次欲言又止,不孝啊。

    爹爹受任兵马大元帅,即日出征。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华夏大地从百年之前便战火不断,近几十年才稍显稳定,燕南和燕北两国并立,以临岚为界,划疆而治。 两雄相抗毕竟不比三足鼎立,平衡岌岌可危。

    燕南国实力本就不俗,现任皇帝即位后更是兴兵强农,重视商业,除奸逆,任忠良,举国一片兴盛之景。但燕北国国情却不尽如人意,皇帝亦勤政爱民,不昏庸,不暴政,只是不适合那个位置,守着疆土不没落而已。

    燕南在虎视眈眈数十载后还是忍不住先动了手。

    文臣武将皆为这事儿焦头烂额,难怪姜伍和姜宁朗也没得空去看看黯然伤心的宁萱,任其胡闹折腾。

    再见许靖琪是在自家长廊,看着意气风发的他,宁萱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你也要出征。”

    “恩,我任前锋。”

    “帮我保护好爹……你也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宁萱还是做不到和他坦然相处。

    “嗯,我会的。”说完便要转身向书房而去。

    宁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拉住了他的袖口,

    看着他的眼,将缠绕她许久的话问了出口, “许靖琪,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是不是?只是不在乎,是不是?”

    看着宁萱泪眼朦胧,许靖琪再也忍不住,拉她入怀。

    “不是不在乎,是时机不到。你可愿意等我回来娶你?”

    “不要,自甘为妾,我做不到。”

    “傻丫头,不是妾,是妻。我承诺今生只娶你为妻。”

    “要不是这次战争,你就娶了赵家小姐了。”宁萱闷闷的说。

    许靖琪将宁萱拉出怀,注视着她的双眸,眼中溢满柔情。

    “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娶她。”

    “真的?”

    “嗯,我从不骗你。”

    “等我,等我回来十里锦绣聘你为妻,到时你可嫁我?”许靖琪迫切的想要宁萱的一个承诺,他怕,他怕以后没了机会。

    “你猜?”宁萱俏皮的留下了个问号。

    却不知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机会答应,错过了便错过了。

    看着出征的大军,马蹄扬起的尘土,染黄了一片天。 宁萱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的很,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不觉便怨恨起发动战争的燕南皇帝段瑞林来了。

    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将军府里,宁萱越发的像安静了,没事绣绣花,弹弹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许靖琪的话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印痕,他想娶个温婉的女子,她便可为他藏起本性,做个安静的人,尽管这些不是她喜欢的。

    “嘶”宁萱心不在焉的看着冒血珠的手指,心里越发不安。

    前线连连噩耗,燕南军势如破竹,连进数城。 可这只是个开始,当朝武状元许靖琪失踪,生死未卜,主帅姜伍中了埋伏,万箭穿心。

    没了指挥官的燕北大军如同散沙,大败。 宁萱脸色煞白,慌慌张张跑去书房。

    “不会的,不会的。” “哥,爹不会死的,许靖琪也不会,他答应我的,要活着回来的。” 姜宁朗看着神情恍惚的妹妹,更是悲痛欲绝。

    最后上奏折,也去了战场,去接父亲的遗体,去找多年的兄弟。

    又是一年初夏,千佛山上开的正艳的桃花,多了些落寞。大抵赏的人少了,孤芳自赏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便生了些自暴自弃的念头。

    其实花还是那些花,只是看的人心情不同,花也就有了百态。

    从前不信鬼神,不求苍天的宁萱,如今在父死母病,心上人生死未卜的打击下,也希望佛祖垂怜。

    “明远大师。”宁萱一身孝服,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吓人,但眉间的坚毅足见她心性之坚韧,不愧为将军之女。

    “姜小姐,凡事想开,马革裹尸是将士的归宿,也是幸事。有将军,是燕北人民之福。”

    “谢谢大师,父亲若知道大师有如此盛赞,足慰平生。”

    “不敢当。看小姐身上戾气颇重,老衲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讲。”

    “仇恨是万恶之源,背负在身,一生难逃。若能放下,或许柳暗花明。”

    “谨记大师教诲,但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小女子也想平顺一生,可时局动荡,燕南贼杀我父亲,侵我燕北国土。尽管我只是一女子,但是父仇国恨如何敢忘。”

    看着白衣女子的下山的背影,明远大师无奈叹息。

    “师兄,何以哀叹?”

    “本是凤星,无奈仇恨蒙了双眼,终究是一场祸啊。”

    ……

    护城墙上,女子孑然而立,白衣墨发,风扬起裙裾。

    看着城下千军万马,眼底未掀波澜,只是注视着领军的年轻将领,看着银质面具久久未语。

    “将军,不知可否摘下面具,使得小女子一睹真容。”

    “怎么,姑娘倾慕咱们太子的英姿么?燕北的民风倒是开放的很。哈哈哈…”底下士兵一阵起哄。

    前方骑马之人身形却是微动,只是细看就能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微僵。

    “不知为何,觉得将军与家父旧友之子颇像,还望将军可以为小女子解惑,不胜感激。”

    男子僵硬的摘下面具,露出的郝然是许靖琪的脸。只是经过两年战争,褪去儒雅,温和,多了些英气。立于千军万马前,如一把饮血的剑,锋芒毕露。

    “谢将军,小女子省得了,那位公子早已死去,怎会是将军呢,还望恕罪。”宁萱转身便决然而去。

    城上城下,不过咫尺之距,却似天堑地沟,隔着人心,不可逾越。

    那一日,城破。

    那一日,她固执地拿起短剑冲入敌军,死在万千箭矢下。

    他将她葬在山茶花田旁,用花枝在地上写下“段凌”。

    终其一生,她的生命中也只有一个许靖祺,那个许诺战争胜利娶她的少年!

    段凌不过是杀她父兄,毁她家国的仇敌!

    开始便注定了结局,然而入了眼,落了心,谁又能克制的住?

    血染红了墓碑上的字——许靖祺之妻姜宁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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