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得香

道家有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我不大懂教义，对于吃还是略知一二。香到极致便是臭，臭到极致可为香，物竞天择，存在便是道理。有人喜欢，有人讨厌，人间百味，各得其中，口味如同思想不可强求，山珍海味不嫌，市井小吃不厌。

江浙一带常有吃臭的习俗，好好的东西吃起来不过瘾，非要弄臭了才吃得香。以“臭”为香，国人不愧是站在食物链最高层次的。什么臭豆腐、臭千张、臭腌菜、臭鳜鱼。。。都是上了舌尖上味道的名菜了。对于我来说，还是来一碗苋菜梗解馋。夏日里，从瓦瓮里舀出一碗霉好的苋菜梗，滴上几点自家的菜油，放进锅里蒸上一时，待到饭熟出锅，挟起一截，入口一吸，汤汁连同菜心肉吸进嘴里，上下翻动，鲜美的滋味极大刺激了味蕾，忍不住再去挟上几段，白饭三碗立刻下肚，人间美味不过如此。还有甚者，剩下的汤汁也不舍得倒去，买上几块嫩豆腐，蒸上一餐，也是佐饭的好菜丝。

当然，当年家里的餐桌上也少不了腌番薯茎、腌萝卜、腌豇豆，只是这些东西我都不太问津，成年以后，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来点解解油腻，倒也有些提神开胃之功效。90年代末湖州求学，靠近府庙有家小店，名为“臭得香”。臭豆腐啦、臭千张、双臭、臭豆腐炒鸡蛋其中全是此类之物，食客趋之若鹜，“臭味相投”，估计用在此处也不显唐突，喜欢之人深爱之，不喜欢之人自然强烈抗议。天底下可有如此爱“臭”之人，深谙此道的食客们，闻“臭”识香，千方百计寻觅个中味道。安徽人是制作美食的行家，“臭”名远扬，黄山毛豆腐，徽菜臭鳜鱼值得一尝。现在的臭鳜鱼也不便宜，好好的鳜鱼腌制上一星期，待到天然发酵的鳜鱼出现臭豆腐的味道，就可以洗净下油锅煎炸了。配以山椒姜蒜，佐上笋片、肉丝、小葱一把，肉质鲜嫩，醇滑爽口，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保留了鳜鱼最本真的美味，那滋味还是回味无穷。毛豆腐有些瘆人，好似豆腐上长了“白花毛”。吃毛豆腐要有当年拼死吃河豚的勇气，一嘴的白毛想起来还是有些害怕，佐以辣酱,倒也不难吃，和我们这里的豆腐也没多大差异。可是徽州人却情有独钟，俗话说吃起毛豆腐“打个巴掌不松嘴”。

论起豆腐干，我觉得还是横畈豆腐干数第一，不同与外面的豆腐干。横畈豆腐干更紧更实，咬起来很有弹性，也很有咬劲，用上现在的广告语很Q很弹。不管是干吃还是切丝炒菜都是不错的，汪曾祺在谈到家乡的干丝，用薄刃快刀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吃时滗去水，在碗里堆成宝塔状，浇以麻油、好酱油、醋，即可下箸。没有试过凉拌干丝，想必用横畈豆腐干做起来的应该也不差。这些都是题外话了，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果有榴莲，谓之水果之王，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又爱又恨，当年我是被骗上贼船的，如今也迷上了这股油润的感觉。龙应台在《不相信》中提到很多年轻时坚信不疑的东西到了一定的阶段往往会改变，因为那是一时之见。我想口味大概也是如此，原本嗤之以鼻的东西，尝试了一回、二回也没有觉得先前那般嫌弃，什么芥末、香菜、苦瓜、榴莲……香到极致便是臭，臭到极致可为香，物竞天择，存在便是道理。有人喜欢，有人讨厌，人间百味，各得其中，口味如同思想，大相径庭，不可强求。山珍海味不嫌，市井小吃不厌。各得其味，人生便要有趣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