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二宝习惯性地啼哭了起来，迷糊中我摸黑下床到客厅调奶粉。在我调奶期间，嘴巴紧的二宝不停地啼哭着。一墙之隔的母亲干咳了几声。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提醒我照应好孩子，但她不能跟我说话。
喝完奶，睡没几分钟，二宝又哼哼唧唧了几声。我想她应该是热了。她在家里习惯了有空调的环境睡眠，而此时她正在乡下外婆家。母亲又是干咳了几下，这次，我没猜出她的意思。
二宝断断续续在哼哼唧唧，我开始着急得没有了睡意，便抱起她坐了起来。母亲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枕头位置的草席底下，有一把扇子。”我说：“嗯！”便是回应。摸索一会便找到了扇子，给二宝扇了几下风后，她又睡着了。
凌晨五点半，我听到客厅传来敲桌子的声音，也许是前几天忙父亲的身后事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地继续睡。母亲又忍不住了说：“你们该起来了，趁天还没亮。”一听，我们赶紧起来，草草洗漱一下，我抱起还在熟睡中的二宝，先生叫醒还在迷糊中的大宝，拉起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开门出去了。
洗漱的时候，我偷偷环顾了四周，知道母亲为了避开我们已经在我们起床之前走开了。但是，在穿过院子走向大路前，我看到了母亲也在前面50米远的地方，端着狗食的盆子绕道从院子的另一个门回家了。
我们脚步不停地一直往前走。但我知道，灰白的晨间，母亲站在身后的院门口一直在偷偷看着我们的离去，仿佛，我还听到了母亲窸窸窣窣擦眼泪的声音。知道母亲流泪，我的心除了凄然便是难过，但我不敢回头，任凭泪水挡住我的视线。
大宝想回头看看外婆，在我示意之下还是不敢回头，只好咬着嘴唇低头往前走。除了我们走路的声音和行李箱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更别说行人。也许还没到六点吧，乡村的早晨风还是有点大，我将怀中的二宝搂得更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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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低着头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坐下来等早上的第一班车。也许还要等上半小时，公交车才会到。在与孩子的交头接耳间，我抬头看到远处一个身影迅速闪到了树后。虽然半近视，直觉告诉我，那个身影是母亲。她想看着我们上车，也许她更想提醒我一句“照顾好孩子”或者“一会记得买点早餐吃饱了再坐长途车。”
我将头低下来，不敢再往她那边看。
小镇里有个迷信的规定，办完长辈的身后事，外嫁女必须当天离开家里，并且在离开家之前不能与家里长辈说话，更不能在路上往回看，以免给彼此带来不好的运气。
这点在办理父亲身后事期间母亲已经告诉我。同时她低声跟我说，考虑到办完法事已经是夜里一点，此时已经没有长途车可坐，让我们带着六个月的二宝在夜露中坐公交车站等到天亮这样的事她想想都觉得心痛，她不能让我们如此落魄。她说当天晚上我们依然要回到家里睡觉，我们可以不说话，第二天早点起床离开家里，以免给邻居们看到说闲话。
于是，便有了这么难过的“一夜无话。”
以往每次离开家里，我都是不敢回头看，害怕面对这离别的情景，更害怕一回头，自己的眼泪会不争气地往下掉，那样的话父亲母亲也会忍不住掉眼泪。但离别之前我会跟他们说很多很多话，还会让大宝抱抱外公外婆。这一次一想到母亲只能婆娑着双眼站在远处看我们，连一句祝福的话都不能说，我的心就刺刺的痛，很想很想跟她说说话，告诉她感谢她顶着闲话与不好运气的压力让我们留宿；很想很想回头跑过去抱抱她，让她保重身体，没有了父亲，我们不能再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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