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共清欢

作者: 桃花盏 | 来源:发表于2020-04-04 19:38 被阅读0次

    【壹】

    传言,世有鹤苍山,山上有一鹤苍仙人,能化世间恶疾。

    但这鹤苍山山路曲折,云雾缭绕,从未有人登顶。

    这鹤苍仙人生活在这山上已有数万年,膝下有一弟子,名唤沈欢,乃是鹤苍仙人下界云游时,所收养的一只落单的修炼成人的野狐。

    鹤苍仙人已到垂暮之年,即将羽化而去。他实在不忍膝下弟子再流落三界之中无人管教,拖着病弱之躯,缓缓写就书信一封。将这弟子叫至身前,将书信交予,叮嘱她交至天界凤清上神手中。

    没过多久,鹤苍仙人羽化而去,沈欢处理好一切后事之后,带着书信去了天界。

    【贰】

    南天门前,沈欢一身粗服,被守门的天将拦在门外,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

    拉扯之间,天将失手将她推倒在地,她手腕上的珠串断裂,珠子散落一地。

    沈欢匆忙从地上爬起,拾捡地上的珠子。一双白色的足靴映入眼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靴前的一粒珠子。

    沈欢逆着光看向来人,只见凤清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风度翩翩,真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沈欢呆呆的蹲在原地,看的痴了,直到身后守门的天将唤着什么“凤清上神”之时,她才回过神来,低着头,不发一语。

    凤清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珠子,眼底的波涛汹涌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淡淡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沈欢,清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你手里的珠串哪里来的?”

    “回上神,是小仙死去的父母留给小仙的,小仙自小带在身上,从未离身。”沈欢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回道。

    “叫什么名字?”

    “小仙名唤沈欢。”

    凤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看着地上修为极低的人,不再为难她,将手中的珠子放入她的手中,转身欲走。

    “小仙冒昧,敢问你可是凤清上神?”沈欢见他要走,急忙出声问道。

    凤清转头看着她,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沈欢眼中闪着欢喜的碎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他,“小仙曾是鹤苍仙人座下弟子,家师命薄,已经羽化而去,家师生前让我来天界寻上神,还望上神可怜小仙,收留小仙。”

    凤清从她的手里拿过信,打了开来,半晌,他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既然是鹤苍仙人亲笔所托,以后你便随我住在扶云殿吧。”

    “好。”

    【叁】

    扶云殿中,有一位与她差不多年岁的仙娥名唤阿绫,性子有些老成,不温不火,对人倒是极好的。

    阿绫将她安置在一个离凤清上神寝殿比较近的偏殿内,从自己的屋里拿了一套衣服给她,“把你的衣服换下吧,穿我的,过几天我让天女娘娘替你做几件衣服。”

    “谢谢阿绫姐姐。”沈欢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脸上浮起甜甜的笑容。

    “嗯,你在这里安心住着,缺什么你同我讲,我帮你置办。”阿绫替她将床铺好,便脚步轻轻的走了出去。

    沈欢目送着阿绫远去,眼珠子一转,狐狸尾巴也露了出来。

    她捻诀化为原形跑出了扶云殿,摇着蓬松的尾巴,绕过重重宫殿,迷路到了瑶池。

    瑶池边,一众仙娥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沈欢动了动她的狐狸耳朵,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诶,听说了吗?最近玉微仙子要回来了?”

    “玉微仙子?就是因为摔坏了王母一件至宝被贬至北海的玉微仙子?”

    “对啊,听说北海出现了上古妖兽,还是她带兵前去镇压的呢,玉帝念她有功,特意将她从北海调回来呢。”

    “我估计她这次回来又要作妖……”

    “此话怎讲?”

    “你们在天界待的时间不长,有所不知。说起来凤清上神还与她有段孽缘呢。你们知道涂山灵狐一族吗?涂山帝姬缪欢乃是崇恩帝君最宠爱的独女,一心爱慕凤清上神,上神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但顾及崇恩帝君的颜面,便由着这缪欢仙子随侍在侧。玉微仙子也爱慕上神,她妒恨缪欢仙子,心生一计,降下大罪,可怜的缪欢仙子现在还在凡界历劫呢……”

    这厢,沈欢伸长她的狐狸耳朵听着这天界八卦听得津津有味。那厢,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脖子拎了起来。开头还围在瑶池边讨论的火热的仙娥纷纷住了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跪成一片。

    沈欢用爪子挠了挠脸,转头对上凤清冷冽的眼神,呆呆的一动也不敢动。凤清那种赤裸裸的眼神似是要将她窥破一般,让她一度以为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他眼前。

    凤清将她放到怀里,摸了摸她的头,“一天天乱跑什么?害我找了你半天。”

    凤清抱着她离开,经过这些仙娥身边时,轻轻顿住脚步,警告道:“天界这种地方,最忌讳的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这次我放过你们,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

    他抱着沈欢进了扶云殿后,就将她放了下来,“变回来吧,你的这点障眼法早就被人窥破了。”

    沈欢闪了闪她的狐狸耳朵,变回了人身,跪在地上,“小仙知错,还请上神责罚。”

    凤清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淡淡的问道:“你是涂山灵狐族的?”

    “小仙不知,小仙只记得是被鹤苍仙人从凡界捡回来的。”沈欢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道。

    凤清抿了抿唇,轻抚杯沿,沉默半晌,才开口道:“鹤苍仙人临死之前将你托付于我,本尊也不好不管你,既日起,你就在我手里修习吧。”

    “那小仙在这里谢过上神,小仙以后可以尊称上神为师父吗?”沈欢虽是满心欢喜,但也依礼拜了一拜。

    “嗯。”凤清轻轻点点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扫到她瘦弱的手腕时,目光顿了一顿,“你断裂的珠链可曾带在身上?”

    “啊?”沈欢还未反应过来,想起是何事之时,轻轻的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呈了过去。

    凤清伸手接过,摸了摸上面的绣样,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恍然忆起缪欢的腰间时常别着一只香囊。她曾送过他一只,只是那时的他不甚在意,随手赐给了扶云殿的仙婢。

    “师父?”沈欢见他望着香囊发呆,轻轻出声唤道。

    凤清的回过神来,紧握住香囊,微咳了咳,“这珠链先放在我这里吧,接好了我再还给你,我这里有几本是关于幻形术的书,你先拿去自己参悟,你的修为尚低,还是先从低阶仙术学起。”

    “是。”沈欢极为乖巧的接过书,行礼退了出去。

    【肆】

    沈欢修为虽然低,但是悟性极高,几天时间,静物之中也能变化自如。就连阿绫也对她有了钦佩之意。要知道,幻形术也算低阶法术中稍显复杂的法术,在天界之中,像她这般几天时间变化自如的却是屈指可数。

    沈欢日常修习之余,最爱的便是去天界的瑶池边玩。不知为何,瑶池这个地方,她有着莫名的亲切感。细细想来,大概她惦念的是瑶池中的红鲤吧。

    沈欢趴在池边,拂着池中的水,瑶池里的红鲤慢条斯理的在她手边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怕生的模样。

    听阿绫说,瑶池里的红鲤是北荒山灵泉中最具灵性的物种,当年天帝去北荒游历之时,见它生得好看,便带回来养在了瑶池中。

    沈欢不太能欣赏这红鲤的美,仙界众人口中所称的极富灵性的东西,在她看来,不过是能增进修为和果腹的食物罢了。

    她伸手点了点红鲤的唇,手指下移,抓住红鲤的鱼尾提出了水面。红鲤被人提了尾巴,奋力挣扎着,她逗弄了一番手中的游鱼,张嘴便要吃下去,远处一道厉声呵斥阻止了她的举动:“你是哪个宫的仙娥?竟如此大胆,敢食这瑶池中的灵物?”

    被人坏了兴致的沈欢也不恼,她极为惋惜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红鲤,两指夹着鱼尾扔回池中,眼神慵懒的看了一眼来人。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绿色的齐腰襦裙,面容秀丽,真真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只是一双杏眼睁的很大,神色间可见几丝恐惧,看着有些可怖。

    “缪欢?你不是下凡历劫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不该的……”只见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美人声色俱厉的指着她,一脸惊恐,好似她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一般。

    “缪欢?”沈欢伸手指了指自己,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看着面前的人如此恐惧的模样,联想到前几日瑶池边那几位仙娥的话,对面前这位美人的身份也猜了个大概。

    她的手撑着下颚,正视面前这个被她吓得不轻的人,出声解释道:“玉微仙子,我不叫缪欢,我是沈欢,才来这天宫不久的一个小仙娥罢了。”沈欢唇角上扬,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沈欢?”玉微眼中的惊惧之色略微收了些,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圈,灵力低微,确然比不得缪欢法力高强,这样想着,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是哪个宫的仙娥?”玉微做出一番端庄的仪态,看着眼前的小仙娥,眼中满满的不以为然。

    “我是扶云殿的……”

    “扶云殿?”玉微神色间忽的滑过一丝狠戾。气恼之间,伸手一巴掌朝着她挥去,声音狠绝,“你怎么可以呆在扶云殿?天宫那么大,为何你偏偏要呆在凤清哥哥的身边?你呆在他的身边,是何居心?难道你是想和缪欢那小贱人一样勾引他吗?”

    一个巴掌印清晰的出现在沈欢白皙的脸上,她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眼角处淌下一滴泪,目光猩红,一语不发。

    “怎么?打你还不服气了是吗?”玉微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又要朝她的脸颊呼去。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玉微抬头一看,来人赫然便是凤清。

    “凤清哥哥~”玉微刚刚还是一张狠绝的脸,转瞬间便换上了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只见她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一副娇羞的模样。

    “在天宫你还是叫我上神吧。”凤清淡淡的抽回手,衣袖生风,抽离了她的手心。他扫了一眼一旁沈欢脸上的巴掌印,怒意自心底冒起,语气泛凉:“玉微,当初你爹将你托付于我,你如何娇纵蛮横我都不曾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囫囵过去。你损坏王母的一件至宝,本以为你去北海之后性子可能会收敛一些。现在看来,你不仅丝毫不知悔改,而且还变本加厉起来。沈欢是本尊殿内的人,不是你的人,可容不得你随意打骂。”

    玉微闻言脸色白了一白,随后她便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脸,“凤清哥哥,玉微见她要食这瑶池里的灵物,便替你教训一番。没想到凤清哥哥现在如此护短,竟质问与我?难道我在你心里竟比不得这个小仙娥了吗?”

    她说着还抽噎了一下,看着十分的楚楚可怜。以前只要她做出这副模样,凤清就会心软责难惹哭她的人。她以为凤清会如往常一样护她,毕竟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娥,比不得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凤清不仅没有护她,而且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她多讲,拉着沈欢从她身旁走过,徒留她一人站在瑶池旁。

    【伍】

    “嘶,阿绫姐姐,你轻点!疼!”沈欢龇牙咧嘴的瞪了一眼阿绫。

    “活该!谁让你招惹玉微仙子的,当年连缪欢仙子都没有斗得过,何况是你?忍着点,擦完药就好了。”阿绫用手帕沾了一些白色药膏,擦在她的嘴角处,动作也轻柔了不少。

    “阿绫姐姐,缪欢是谁啊?我听天宫的人都在议论,她和师父又是什么关系啊?”沈欢凑着半边脸,好奇的问道。

    阿绫闻言放下帕子,收拾好药箱,轻声道:“缪欢是涂山帝姬,崇恩帝君的长女,生得貌美,性子也是极为温婉的,对人也总是客客气气,好像什么人都走不进她的心中,直到上次瑶池宴……”

    她叫缪欢,是身份比较尊贵的神,所有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一切皆是来源于她的父帝崇恩帝君。她虽是家中的长女,但也是独女,在家颇受宠爱,性子也自然带了一些娇纵,来崇恩帝君家提亲的人也有不少,但是没有一个入了她的法眼。

    那年瑶池宴上,她随父帝前往参加,一身粉裙衬得她娇憨可爱,引得各路神仙纷纷投以艳羡的目光。

    凤清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

    一见钟情,大抵就是这样。

    凤清身着一身白袍,白衣飘飘,不染纤尘。他不像其他神仙一般对她投之以目,轻飘飘的从她面前走过,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

    后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是天界最尊贵的凤清上神,性子冷淡,乃是喜静之人。

    瑶池宴后,从不屑于上天宫的她,破天荒的隔三差五的往天宫而去,她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融化凤清的冰冷的心。

    她的一腔孤勇受到万般阻碍,缪欢全然不顾身份时常窜去一个男人身边,生平第一次,崇恩帝君对她发了火。

    不仅如此,他的身边还出现了一个名叫玉微的姑娘,论起娇纵,她是万万不敌的。

    她以为玉微的娇纵多是凤清在她身后撑腰,若是事情过火,他也是护不得她的。然而事情却并不像她想的如此简单。

    玉微妒恨她,竟不惜损耗自己的修为栽赃与她。

    那天,她尝试着做了一种新的糕点,亲自送去扶云殿,半道上却被玉微截了胡。

    玉微拿过她食盒里的糕点,尝了一口。没过多久,她便蹙着眉倒在了地上。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凤清看到,他沉静的面色中带了一丝愠怒,抱起地上的玉微,瞪了她一眼,全然不顾她的一句解释,抱着玉微匆匆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玉微生了一场大病,损毁了五百年的修为。凤清奏请天帝,降罪于她。天帝顾及崇恩帝君的颜面,贬她去凡界历练一番,这段风波才算盖了过去。

    【陆】

    “那缪欢仙子也太可怜了吧。”沈欢双腿蜷在床上,摸着下巴,唏嘘了一番。

    “是啊,但是知道这件事就是了。在这扶云殿,缪欢的名字你也莫要提起,知道了吗?还有,玉微仙子,你也莫要再去招惹!”阿绫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

    “哦。”沈欢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嘴角,看了一眼踏进屋的凤清,甜甜一笑,唤了一声:“师父~”

    “嗯。”凤清扫了一眼桌上的药膏,伸手拿了起来,盯着瓶身瞧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脸好些了吗?”

    “好多了。”

    “嗯。”凤清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你的珠链,我帮你补好了。”

    “嗯。”沈欢正欲接过,凤清的手却向后缩了半寸,她抬头迷惑的望着他。

    “你可知,这珠链是何来历?”凤清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面容。

    沈欢从周遭急剧下降的空气中感受到他可能生气了。她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低着头,“我不知,我只知道这个珠链是我从小一直带在身上的,当初我留在鹤苍仙人身边时,他也是让我半寸都离不得身的。”

    凤清低头看着手中的香囊,摸索着上面的纹路,语气也不再冰冷,“这珠链乃是鲛人之泪所制,极为珍贵,这世间仅存一串,当年本尊也是偶然所得,转手送给了缪欢,却不知怎的出现在了你身上……”

    凤清将香囊放到她手上,沈欢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接了。

    凤清蹙了蹙眉,道:“本尊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何况这还是你的东西。”

    沈欢怯怯的接过,望着凤清转身后的背影,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异常的熟悉。

    后来,沈欢从阿绫那里得知,玉微打了她之后,来扶云殿赔罪,凤清没让她再见她一面,冷言冷语的将她赶出了扶云殿。

    这些事情之后,沈欢发现凤清变了,具体如何变了,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师父对她越发的好,修习不当之处,他也会对她进行提点,她的灵力开始日益见长,突飞猛进。

    沈欢心中的爱慕也随着灵力的见长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心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柒】

    那日,司命星君步履匆匆的走进扶云殿,关上殿门和凤清在商量着什么。

    阿绫也因为要处理自己的私事,送茶的事情落在了沈欢身上。

    “你说缪欢的劫数要来了是吗?”凤清忽转头看向司命,神色间夹存着一丝欣喜,与平时冷冰冰的样子截然不同。

    沈欢恰在此时送茶过去,听到凤清的话时,顿住脚步,停在门外。

    “是,不过……”司命拱手揖了一揖,面色凝重,“缪欢仙子已经经历了生劫,情劫和死劫近日会一起降下,若是顺利通过,缪欢仙子能位列上神之位,但若是不过,等待缪欢仙子的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沈欢脚步踉跄,脸色一白,手中的茶也摔在了地上,屋内的人听到动静,问了一句,“谁?”

    沈欢来不及收拾,脚步匆匆的落荒而逃。凤清出来时,只瞧见拐角处迅速消失的粉色衣角和满地狼藉,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沈欢逃出去好久之后,才倚着墙壁,慢慢的滑坐在地,心口钝痛,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缪欢……”她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这应该是师父最喜欢的女子吧,崇恩帝君的长女,身份尊贵,能让师父如此念念不忘,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她以为和师父朝夕相处,至少师父心里是有她的,现在想来,一切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阿欢?”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欢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扬起头,“阿绫姐姐?”

    “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不是送茶去了吗?怎么坐在这里哭啊?”

    “我在去的路上不小心打碎了茶盏,我怕师父责罚,不知如何是好,就……”说着她轻轻低下头,还很应景的抽噎了两下。

    “上神不会责罚你的,你忘了?上次他在玉微仙子面前那般护你,都没有责怪于你。这次只是打碎了茶盏而已,待会儿我差人重新送一份过去就好了,别哭了。”阿绫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沈欢嘴巴一撇,似是又要哭出来,她不想如此丢人,强忍着泪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此后半个月,沈欢都没有再见凤清上神一面,整个扶云殿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压抑。

    【捌】

    下界南荒山突现上古妖兽,为祸下界,民不聊生。

    凤清不忍下界百姓受妖兽迫害,提着苍无剑下界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凤清未曾料到,出现在南荒山的妖兽乃是失踪许久的朱厌,此次出现在南荒山,似是杀红了眼,狂躁的很。交战之时,凤清明显落了下风。

    朱厌一声怒吼,南荒山瞬间昏天黑地,狂风大作,凤清将苍无剑插入石缝中,才勉强没被风吹走。

    忽地,天地之中,一声凤鸣响彻云霄,凤清化作原身振翅冲上云端,全身浴火朝着朱厌飞去。朱厌被火焚身,惨叫声震彻天地,抬起一拳向凤清挥去,凤清躲闪不及,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天界众神见形势不妙,派兵驰援,合力封印朱厌,这场大战最终没有殃及百姓,无死无伤。

    扶云殿中,化为原形的凤清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哀鸣。沈欢手足无措的替他清洗伤口,门外是来去匆匆的仙婢,医仙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床上受伤严重的凤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医仙,求求你救救我师父。”沈欢注意到医仙这一动作,她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她跪了过去,抱着医仙的腿,泪水淌了满脸。

    “沈欢仙子,不是老夫不帮你,实在是老夫也无能为力啊,凤凰一族经脉本就错综复杂,现在又是严重到元神受损,唉……”医仙边说边叹着,松开她的手,走出了扶云殿。

    沈欢失魂落魄的看着床上的凤清,手轻轻抚上他的头,久久不言语。

    司命星君不知何时进来的,看着沈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俯首一揖,“沈欢仙子。”

    沈欢闻言擦了擦眼泪,微微点头,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凤清半寸。

    “上神的伤,沈欢仙子不必过分担忧,小仙这里有法子能救上神……”

    “什么法子?”沈欢听到尚存一线生机,晦暗的眸子恢复些许神采,她望着司命,眼睛里存了一丝希冀。

    “此法有些凶险……”司命微顿了顿,又道:“传闻沧澜神君手里有一颗魄罗珠,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这颗珠子神君可是宝贝的紧,不肯轻易借人,你若是去借,怕是难啊……”

    沈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才听到她细如蚊呐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不管多难,我都要救师父。”

    夜半时分,夜凉如水,沧海宫中一片寂静。一道小小的身影顺着墙角溜进了宫中,来到了静室前,静室里放着的正是魄罗珠。

    沈欢呼了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四周,推门走了进去。

    魄罗珠放在一方锦盒中,散发着莹白色的光,沈欢小心翼翼的用方帕包裹,从静室正门溜了出去。

    沧海宫在她踏出宫门的前一刻瞬间灯火通明,沧澜神君那浑厚有力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早就料到有人打我魄罗珠的主意,没想到本君今晚还真的等到了你这小贼,来人,给我抓住他。”

    沈欢这几年在凤清手下修习法术,虽有些长进,但是众多天兵天将她终究是不敌,很快便被擒了。

    沈欢被沧澜神君带到了天君面前。当她看到天帝身旁坐着的凤清时,她犹如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愣在了原地,那一瞬间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低垂着头,心如死灰,不发一语。

    她听着沧澜神君义正辞严的说着自己的罪名,扯了扯嘴角,瘦弱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她恍然发现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愚蠢。

    天帝听完沧澜神君的慷慨陈词,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转头看向凤清,“凤清,沈欢是你的弟子,该如何处理,本君就交由你自己决断。”

    凤清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眼中有一丝心疼一闪而过,他沉默的站起,提起苍无剑,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她走去。

    沈欢望着这个朝夕相处的师父,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心如凌迟一般一寸一寸的钝痛着。

    “魄罗珠是你偷的吗?”凤清走至她的身前,出声问道。

    “是。”沈欢僵直着身躯,泪盈于眶,她听着苍无剑的铮鸣声,看着眼前依然面无表情的凤清,知他动了杀念,绝望的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看来这一次,他是不会护她了。

    凤清看着眼前的人,强压下心中的不忍,抬起手里的苍无剑,一字一句宣判着她的死刑,“偷窃天族至宝,罪不可赦,即日起,逐出师门,即刻处死!”

    沈欢眼带着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望着凤清,语气满含绝望,“我私盗魄罗珠是为了什么?师父难道不清楚吗?师父若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好,何苦如此?只希望师父以后,能够时常记得与你同在扶云殿中朝夕相伴的沈欢。”

    凤清还来不及反应,沈欢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埋首撞上殿柱。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滑落,她倒在了地上,眼睛看向凤清的方向。将死之时,他都未能再抱她一次。

    闭眼之时,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沈欢的脑子在一片混沌中渐渐清明。恍然之中,她才明白自己是谁,而凤清与沈欢的孽缘,原不过是她缪欢历的一世情劫罢了。

    【玖】

    这天庭最近莫大的喜事,莫过于崇恩帝君的长女缪欢仙子历劫归来。

    九重天上,缪欢一袭粉白衣裙,行至瑶池边,望了一眼手腕上断接过的珠串,恍然忆起当初的情景。

    那时她不顾周围的流言蜚语,日日纠缠在他身边,当初鲛人族内乱,凤清带兵前去镇压,回来时手上便有了这串珠链。

    当时她见它生得好看,死皮赖脸的向他讨要,他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随手扔给了她。

    因为这串珠链,她被玉微陷害被贬下凡,而他,自始至终都未曾为她辩解一句。

    现在想想,无论是缪欢还是沈欢,在他的眼里大概都是可笑般的存在吧。

    缪欢摘下手上的珠串,放入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脚步匆匆的往天宫而去。

    崇恩帝君的长女历劫归来,天帝自然是要盛情款待的,缪欢此次回到天界,便是来赴宴的。

    宴席之上,缪欢与凤清相对而坐,整场宴会,缪欢都未瞧他一眼,凤清望着对面已然变了许多的缪欢,心如刀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缪欢,此次你历劫归来,位列上神之位,本君在此对你表示恭贺。”天君捋了捋胡须,端着酒杯敬道。

    “谢谢天君。”缪欢端着酒杯浅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凤清。站了起来,跪在天君面前,“缪欢斗胆,恳求天君恩准我驻守北海。”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凤清猛的抬头看着地上的人,手骤然收紧,手中的酒杯出现了一丝裂痕。天君讶然的看着她,出声问道:“缪欢,你此次历劫,虽一生坎坷曲折,但也功德圆满,北海之地,苦寒至极,你一介女仙,却是受不得的。何况你身份尊贵,便是你的父帝崇恩帝君,也是不允的。”

    “我来天宫之时,曾经过北海,北海之地,如今邪祟异动,恐生异变,缪欢刚刚历劫归来,还是一介散仙,驻守北海,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缪欢说着,依着天族的大礼,朝着天君拜首。

    因她的一再坚持,天君也只得恩准。

    缪欢请命驻守北海,在天族众人眼中,看似成全了他们眼中的大义。可是凤清知道,那个以前日日缠着他的姑娘,如今不在洒脱,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精心设局,只为她历劫归来,如今看来,他所爱的那个缪欢,再也回不来了。

    动身前往北海的前一天,缪欢又去了一次瑶池。莲花开满了整个池子,一如她第一次来天宫之时,开的那般绚烂。只是这绚烂,此后再与她无关。

    (文章来源于公众号桃花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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