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颖上高二的时候对周凯一见钟情。有一天课间,她站在栏杆边,看到操场上打篮球的某个侧脸。她问好朋友:“他帅不帅?”好朋友说帅。她对着好朋友坚定得说我要追到他。
周凯比她高一年级,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高高瘦瘦,鼻梁高挺,虽然小眼睛单眼皮,但是身上有种痞帅的味道。家境不错,有一群同样家境不错玩得好的朋友,平时称兄道弟,性格比较冷,别人不敢轻易得罪他,学习不算太好,但可以回去继承家业。
很快两个人经朋友之间牵线介绍认识。戴颖追了没多久,周凯就答应了,两个人谈起了恋爱。
他们度过了很快乐的初恋时光。课间抽时间见个面说几句话放学偷偷一起约会,下课晚自习他送她回家,在月光下初吻。但美好的初恋很快被老师和家长抓包。
戴颖有个开明的妈妈。虽然不愿意接受女儿早恋,但是也没有直接棒打鸳鸯。她提出,让戴颖带着周凯去趟家里。初次见面的这顿饭吃的不是很愉快,戴颖爸妈都是公务员,言语之中有些看不上家里做生意的周凯,他们委婉的表达了对戴颖早恋的不满,周凯觉得自尊心受损,连饭都没吃直接掉头就走,半点面子没给戴颖。
周凯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戴颖父母,戴颖妈妈放了狠话,要是还跟周凯交往,就要跟她断绝关系。戴颖舍不得分手,全世界越反对越觉得自己爱得值得。她悄悄把恋爱转到了地下。
夏天一过,周凯高考结束去七百公里以外的城市上大学,两个人变成异地恋。
大学生活多彩多姿,他们渐渐缺少了共同话题,性格冷酷又帅气的周凯很快身边多了追求者,戴颖每天患得患失。她的高三岁月过得异常艰难,面对学习的压力,面对父母对她早恋的不满,面对周凯的若即若离,她不堪重负。她每天给他打电话,说几句话就忍不住哭,她问周凯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周凯的态度模棱两可。
有一天晚上,周凯见完别的女生,接到戴颖的电话。月光轻柔,戴颖哭得肝肠寸断,周凯的心皱缩了一下,他突然心疼起远在家乡的戴颖。他向戴颖保证,他不会变心,他会安心等她。他们又回到了和睦的时候,戴颖开开心心的考上了大学。
大学依然是异地恋,他们每天打电话到半夜,说甜甜的情话,但吵架也是家常便饭,主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戴颖说错话、因为戴颖没有报备就出去玩忽视了他,戴颖委曲求全,总是低头道歉,容忍周凯的坏脾气。
戴颖的生活费都用来投资这段感情。逃课去七百公里以外给周凯过生日,两个人在海边过恋爱纪念日,或者周凯来见她的时候逃课去约会。宿舍聚餐、朋友约饭、集体出游,所有大学生活里的活动都没有周凯重要,只要他一个电话,戴颖随叫随到。她也没有时间好好学习,因为长期逃课,只能考前临时突击,每年几乎都要挂科,然后熬夜复习补考,有惊无险的通过,挂科挂到全系知名。
大二的时候,周凯毕业回了省城,开始了曲折的工作和创业生涯。一开始,周凯父母舍不得他受苦,在老家的矿场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工作,但是周凯不愿意去上班。他自觉跟每天都听城乡结合部重金属音乐的工人丝毫没有共同话题,在单位过的孤独又愤怒,没过半年自动离职。此后周凯再不愿找单位上班,想要自己创业。
周凯曾经家境很好,父母白手起家,在老家县城开了一家汽修厂,生意一直不错,但他大学毕业后,家里卖掉了县城的汽修厂,在省城买了房子和店铺,重新开始创业。但省城的创业并不成功,周凯家的投资先后赔了几次,家底赔掉不少。周凯执着于创业,家里仍然拿出钱给他。他在省城商业中心的步行街里开了一家男装店,每天凌晨去进货,忙到披星戴月。娇生惯养的戴颖陪着他起早贪黑,每天逃课逃自习,加入到男友的创业大计中。服装店没有雇服务员,戴颖每天下课后去店里给周凯打工。
创业初期资金难免紧张,周凯不愿意跟家里开口。父母虽然宠着他,但周凯和父母不太亲近。周凯曾经有个姐姐,姐弟俩感情深厚,上初中的时候,周凯的姐姐不知道因为什么自杀身亡。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也让他和父母的关系总是不太和睦。
戴颖心疼周凯,把生活费都贴给他,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少,但分给两个人花总是不够。没钱的时候,戴颖用信用卡周转过,以补课的名目跟家里要过,变卖过自己的首饰,甚至去干过发传单、电话推销员的兼职,这些事情她全都瞒着家里。她也很少回学校上课,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每天跟着男朋友进货、卖货、跟顾客讲价,吃了不少的苦。她对周凯爱的痴狂,在这段感情里付出自己、付出金钱、付出青春,大好的学习时光都用来陪男生成长。
大四的时候,周凯的服装店生意不好关了门,同学们都开始找工作或者准备考研,戴颖陪着周凯二次创业。
周凯去外地考察了一圈,投资可一家全国连锁的奶茶店。奶茶店开在一所大学附近,人流量不少,但周边都是麻辣烫、米粉之类的快餐小吃,奶茶的价格也卖不了太贵。刚开业的时候戴颖叫了朋友去捧场,她站在柜台后开心的收银、打包,周凯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玩手机。那几年正是连锁餐饮的风头,同类型的品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周凯投资的奶茶店并没有做起来,一年之后再次关门歇业。
大概因为创业不顺利,这一年他们频繁吵架、分手,每次分手完,戴颖回学校住几天,然后和好,再分手。最过分的一次,周凯在大街上差点跟戴颖动了手。她跑回学校想要彻底分手,这一次她冷静了很多,想到了两个人的未来。他们的生活天差地别,其实已经没什么共同话题了,两个人坐在餐厅吃饭,面对面各自玩手机,没什么话说。所有可能引起争执的话题都已经吵了一遍,疲软到连架都懒得吵。正值假期,戴颖回了家,有段时间没有跟周凯再联系。她心里想,这大概就算分手了,也开始振作起来把心思放到考研上。没出一周,周凯又联系上她。
大概在戴颖的眼里,忧郁的、缺爱的、受尽生活磨难的周凯极大地激起了她的同情和爱意,自年少初恋开始,他们经历了暧昧、悸动、初吻、甜蜜、争执、妥协、分手、复合,这座城市里处处都有两个人一起经过的影子。
戴颖不出所料考研没有成功,毕业之后他们还断断续续地联系了一段时间。毕业后半年,家里把戴颖送去了北京的一所考研集中培训机构,彻底离开了省城,也彻底跟周凯分了手。
这次是周凯追到北京,打电话给戴颖要见面。
戴颖哭着问他:“我终于来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你要让我继续回到以前没有未来的生活里吗?”
他挂了电话,没有再联系她。
戴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段一开始由她追逐而来的感情,终于在日积月累的失望中画下了句点。
戴颖现在过得很开心,有体面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她最终并没有考研成功,但是回家乡考上了高校,当起了老师。在备考事业单位的日子里,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陪着她顺利考公上岸,备考期间鼓励她,带着她一起学习。她体会到了上进的快乐,体会到了有人督促自己做成一件事的成就感。当老师也让她有了责任感,开始好好规划自己的事业。那段青葱岁月的恋情,随着年岁渐长,埋葬在记忆深处。
结婚前夕,戴颖和伴娘一起夜聊,朋友突然提到了周凯。周凯仍然在创业,还没有结婚。戴颖告诉朋友,她现在理解了父母当年的反对,大概经过岁月的洗礼,父母能看到周凯身上没被时光磨平的戾气,他们预见戴颖跟着他会吃尽生活的苦头。周凯好高骛远,不愿意踏踏实实的吃苦,只有野心,没有与之相称的能力,跟着他,她的人生没人托底。也许在很多朋友的心里,戴颖是见他渐渐落魄才结束这段感情。戴颖不愿意多解释,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维系这段感情,她的人生不应该跟他一起沉沦,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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