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名囚犯聚集在空场上。前面并排放着六个绞刑架,二十二名囚犯站在六条长凳子上,其中还有风烛残年的老人、稚气未脱的孩子、大腹便便的孕妇和两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青年,绳子套住了他们的脖子。他们有的浑身颤栗,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挺胸抬头。
他们身后站着一排德国士兵。
厄玛背着拿鞭子的手,慢慢地踱着步走到绞刑架前,对受刑的囚犯们说:“我早就有言在先,一个人企图逃跑,就会有十个人跟着倒霉,可是很遗憾,有人认为我是在开玩笑。昨天夜里,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想不辞而别,离开这座劳动营,好啊,既然这样,我就送你们一程,还让二十个人陪你们一块儿上路。正好二十二个人,这样你们在那边儿,没事的时候可以踢踢足球,耶和华与你们同在,阿们!”说完,她向一名中士晃了一下脑袋。
中士下令:“执行!”
站在绞刑架后面德国士兵一齐把凳子踹倒,顿时,二十二双脚乱蹬了几下之后,不动了,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吊在空中摇摆着。
有的女囚犯吓得不敢再看这惨不忍睹的场面,偷偷地把头低下。
厄玛转过身,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对被迫观看这血腥的场面的囚犯们说:“我早说过,在奥斯维辛,就算插上翅膀也别想活着飞出去,你们想逃出去,唯一的方式是在梦里,可是有人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建议你们趁早儿还是打消这个愚蠢透顶的念头吧,当然了,如果还有人不想活了,我也不阻拦他们。”说完,她转过脸,向中士挥了一下手。
中士下令:“把尸体抬走!”
士兵们开始收尸。
被勒令站在前排的观看这种场面的海伦娜看见二十二具正在被抬走的尸体当中有一名孕妇,看上去快要临产了。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手攥紧了拳头,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是,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厄玛一声令下:“明白的人都去干活儿!”
囚犯们解散了。
海伦娜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和衣襟。
这时,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走吧。”她转过脸一看,施兰妮大婶叹了口气。“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可怜的孕妇不是你。”
傍晚,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大门打开了。一辆轿车缓缓地开了进来。
霍夫曼正率领着他的部下们站在列队迎接,他冲军乐队的指挥使了个眼色,军乐队随即奏响了《霍斯特·威塞尔之歌》。
响亮的乐曲声、军鼓声传到了被服车间,甚至盖住了几十台缝纫机发出的噪音。
施兰妮大婶抬起头,奇怪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动静?难道是那位元首驾到了?”
海伦娜也感到奇怪,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活儿,心里暗想:“居然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昨天晚上,我的梦里出现了这首该死的纳粹党党歌,这对我来说,是个什么兆头?”
轿车停在了甬道旁。霍夫曼上校满面春风地快步走上前去,“欢迎,欢迎!”说着,他亲自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开车门,把吕迪娅搀下了车,然后问海因策:“您就是赫尔维格少校吧?”
“是的。”
“啊,久仰大名!我是霍夫曼,党卫军上校。”同时,把手伸了过去。
可是,出乎霍夫曼意料的是,海因策竟然没有伸出手来和他握手,而是左顾右盼,环视着这个戒备森严、阴森可怖的地方。
霍夫曼觉得很没面子,可又没办法,只好把手缩回来,反应机敏的他很快便找出了消除尴尬的话题:“一开始我以为会派一名实力平平的棋手,没想到让您亲自出马,这说明希姆莱先生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哼!这下犹太之花可输定了。”
“犹太之花”这个词一下子引起了海因策的注意,他猛地抬起头,盯着霍夫曼的嘴,可是,嘈杂的军号声和军鼓声干扰了他的耳朵。
“您说什么?”
霍夫曼大声说:“我说这下那个犹太人输定了,我相信您能为第三帝国挽回颜面。”
海因策心想:“他刚才说的是犹太之花吗?看来是我听错了。这几个月,无论我走在大街上,还是坐在酒馆、咖啡馆、赌场、歌剧院里,看哪个年轻女人都像海伦娜,真见鬼,她怎么可能跑到德国?怎么可能出入那些场所?”
霍夫曼陪同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往休息室走去,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么傲慢,连手都不愿意跟我握,他才不过是个国防军少校。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世界棋王,有傲慢无礼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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