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面对一大碗油乎乎的腊肉块,他毫无压力感,只是用直愣愣的双眼盯着发亮的碗,不到一分钟,只听得吸溜溜的声音,低头一看,碗底现了青花的瓷面,一些细小的凹槽。
说他爱吃肉,也不是,只是很久没吃了,不爱吧,又吃得这么快,吃?这是个什么动词?我觉得用吞,来的更准确些,现在他又要去干活了,要不是有把子力气,估计他都养不活自己。
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结巴,土味十足。哈哈,就这样跟着别人做活,再苦再累,挣个星点小钱,吞碗肉,还是快乐得不行。
其实,他也有些可怜的,觉得自己就像这碗肉,被人类文明大潮吞得渣都不剩,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成为别人的下口肉,用自己微薄的营养蓄积别人的实力,助力别人的无限可能。
红烧肉创,那有个什么劲,估计别人的白眼都够吞化自己的,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何必在乎太多。
上午,他刚刚接受了场浩劫。给超市做了装修,因为自己的憨力气差点把超市刚刚装修好的玻璃给撞碎,老板娘咿呀呀的插着腰指责自己,而块头庞大的他,只能低着头,搓着大手,盯着抹着红嘴唇,体格瘦小的老板娘的鞋子看。
明明是一样的人,可就是如此不公,一个颐指气使,一个卑躬屈膝。都是为了生存,也不全是。
老板娘之所以这么嚣张,也有她的能力。她们刚刚吞了隔壁的超市。
有没有很惊讶?以前隔壁超市比她家红火得多。两家天天竞争着,超市喇叭音乐响个不停,在整个台湾路,就数她们两家超市声响最大,连耳朵最背的老奶奶都能听见“大白菜,六毛钱一斤”。
后来,老板娘家超市被比下去了,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她想着是不是因为音箱声太大了,就不再和隔壁去比较,她发觉这是场消耗战,自家不占赢。
可是调小音箱后,超市只显冷清,生意更不行了,隔壁超市则格外热闹红火。老板娘急了,就把东西全部促销处理了,。
像她这种小个子女人,天生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她请来了装修师傅,重新打造属于自己的特色。
五个月?不,仅仅三个月,超市就再开张了,里面装饰一新,没有富丽,只感温暖,就这么个小个子女人,用自己爱拼的精神拯救了自家生意。
如果装修好,生意再不行怎么办?何必想这么多,能不被别人吞下去,赢得转机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老板娘偏不这样想,使出浑身解数拯救生意。雇佣更多的服务员,把服务做到最优,价格做到最低,态度做到最好。
就是这个红嘴唇的女人,打消了隔壁那一家的气焰,让自己超市重获新生。
只管生存就够了吗?她还富有远见,以求走的更远。如今,那个小个子女人用自己眼光的毒辣,不歇的付出再次成功击垮了隔壁超市。
她是不是该暗暗的提高价格,享受胜利的喜悦呢?不,她没有沾沾自喜,她选择了前行。
她低头去把超市做得更有特色,土味的豆腐,宾至如归的享受,生产日期最近的商品。隔壁超市呢,老板和同事都对冷清的超市失去了信心,鸡蛋也不再擦拭,货柜上商品也不清理,蔬菜也带着些许泥土。
要想打败一个人,就要先战胜他最薄弱的心智,她做到了,隔壁家在倦怠的精神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生机。
现在老板娘已经吞下了隔壁的超市,把两个超市合二为一,算是扩大经营吧,甚至已经装修完毕,只等列位完商品,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合二为一的大超市有人说,超市做这么大,有什么用?在这个小地方消费有限,肯定要赔钱。
可老板娘有她自己的顾虑,吞并后附近就没有更大的超市了,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害怕隔壁会再奔来一匹狼,胜利只有侥幸,没有绝对。
老板娘唾沫横飞的责备了他很久,他也由之前的无所谓变得自责起来。
看着空荡荡的碗,他有些懊悔自己吃得太急,没有品到腊肉的独特风味。他捏捏手里皱巴巴的票子,下了狠心,决定再吃一碗。
这时心里早已没有了自责,他把希冀看作了一头狼,一头接过老板娘手里的票子之后的狼。
面对着再一碗热气蓬蓬的肉,他蠕动着干巴巴的嘴唇,习惯性地拿起筷子,咕噜噜,把一碗肉倒进了嘴里。
他喉咙里滑过最后一块肉,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吞了一碗肉,嘴里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油腻的味道,外人一定看不出来他刚吃了两碗肉。
他捏着票子,心里难过极了。就这么半天的就劳动成果挥霍了。还没吃出味道来。
他终于相信每个人都是一头狼,会不会现出狼的本性,在于他有没有这个实力。每匹狼都有吞咽食物的能力,却不一定有吞咽食物的悟性。
突然他很庆幸自己吃了两大碗肉,把钱送到老板手里时,他大声说道“老板,买单”,心里愉悦极了。
他不再结巴了,个子也高挑许多,老板佝偻着腰接过钱。
他得找个地方好好挣钱了,自己就是一匹狼呀,知道吞肉的狼。
恰巧,老板娘家超市在招聘一名搬运工,待遇从优。他未加思索地选择了去应聘。
老板娘看着神采奕奕的他,有些恍惚。在流利的交谈后,留下了这个体格健壮的男人。
他更加自信了,买了套新衣服,理了个寸头。看着整洁许多。
外面送货的人来了,都会亲切地称呼他小哥,会偷偷给他点根烟,态度和善奉承,原来狼就是要和狼为伍的。
他看着个子日益高大的老板娘,心里由衷佩服,看着自己直挺挺的腰,更是觉得不可一世。终于自己成为了一匹狼,虽然没有多么骄傲的资本,可好歹不是碗里的那块肉了,就有些让人庆幸。
他再次点了一碗肉,在老板的阿谀中,吞了下去。饱了,一个响嗝惊呆众人,他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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