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观人

球场观人

每天下午我有打球的习惯，有一些固定的球友，年轻的不多，大多是退休干部或闲职公务员。老沈在其中算是不老不幼，年近五十，一米八零的大高个，反应迟钝，速度偏慢。今日我与他分在一拨，可就怪了，他不怎么传球给我。往常我作为这个球场上为数不多的射手，是两方必争的制胜奇兵，得到的出手机会也是很多。甚至有时候投不准，队友都会喂球给我，鼓励我：“继续投，只要你准了，我们就赢了。”

我恍惚想起刚刚在分拨的时候，我调侃老沈的一句话。因为跟老沈对位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我也认识，便跟这个小伙子开玩笑说：“你随便朝哪个方向跑十米，你就看不到防守人员了。”自以为是句俏皮话，没想到老沈玻璃心了。

规则和胜利

竞技体育，求胜非常重要。老同志取胜的法宝就是犯规耍赖。有些年轻人不愿意跟老同志打球，又是拉又是拽，谁受得了这般无赖。然而每天下午，除去周末，来球馆打球的只有这么一两拨人，你不打，只好一个人练投篮，实在也没劲的很。所以老同志把打球的人进行了分类，年轻人和老同志分别是甲a和甲b。按照这个分类，我实际上脚踩两只船，两边都混。我只想打球而已。也有纯种的甲a，对甲b或者甲a甲b混合的队伍非常鄙夷，不愿意参与，宁愿一个人投篮也不凑合。人家有原则，有要求，无可厚非。仿佛跟甲b打一场球就脏了自己的球技。混在甲b的队伍里就一定会沾染那种无赖的作风吗？

我是个例外。我有个底线：不主动犯规。胜利是靠实力赢得的。靠耍赖得来的是赝品。老同志总喜欢赝品。方式不重要，规则不重要，胜利很重要。都说在很多问题上，人是具有一贯性的。在球场上喜欢赝品，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极有这种倾向。

这让我想到一个问题，请注意，金句来袭：第一次叫人生，后面的每一次都是仿制品。仿制品在你人生里的不断堆积，意味着已经没有新的活力注入你的生命了。这大概才是衰老的真相所在。

斗狠的真相

篮球是允许一些合理的身体对抗的。但对各种犯规的裁定也非常细致，容不得无良球员造次。在球场上赌气斗狠的现象司空见惯。我身在其中，早已习以为常了。总结起来，大多数的愤怒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第一种情况，总有些自认为自己位属甲a的球员抱着对甲b的蔑视和对自己球技的盲目自信在甲b的场地遭遇滑铁卢时就会发生。他投不准、上不进，浑身的力气不知怎么使出来，在遭到犯规的时候就显得反应过度，怒不可泄。接下来他进攻的动作就变得很怪异：不是冲着篮框和得分去的，是冲着防守球员的身体去的。

第二种情况，当一方被实力悬殊的对手虐得太惨时就会发生。比如动作缓慢的老沈被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连续突破五次，老沈就会出现一些恶意犯规的动作。或者同样是两个小伙子，一方技术精湛，一方是那种半吊子，半吊子被虐之后就容易发狠盲干。

在其中我思考的问题是，很多人都无法平静地直面自己的缺点和失去。看到一位耄耋老人在球场上奋勇斗狠，你可千万别误以为那是一种不服老的精神，这样来一下，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要几副上好的补药”才能恢复过来。这不是不服老的正确姿势。这只是对青春远逝、年老体弱的愤怒。

而一个年轻人在别人戳痛自己的短处之时就暴跳如雷，用愤怒瞒天过海，变成心理动物。那么如果这些短处是可控的、可以被改变的。他将长久地失去改变它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