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帝……”如同得救般，穆芷善哽咽着握紧了小刀，谨慎轻微地朝门口移动，“唐帝……快……绪真他……快……”
穆芷善语无伦次地说着，用她仅有的力气去扯唐帝的衣袖，而他依然纹丝不动。他的手掌，僵硬，冒着冷汗。曹元再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然后，摆在了左胸前犹如插上了只象征着缔约的匕首。唐帝肃穆地回敬了手礼，于是曹元又恢复了飞扬跋扈的气势，他猖狂地笑着，为唐帝让出一个位置来。唐帝半睁着眼睑，无动于衷的脸和戴在胸前的徽章一样冷酷无情，他和曹元是一伙的，而四班教室则是预约地点。穆芷善的希望还未成形便幻灭消散，而柳宫花更是惊恐不已——她一刻不停地思考着逃脱的办法，相信凭自己的力量是可以摆脱掉身后的女生。只是孙绪真和穆芷善，就算跑，恐怕还没逃过走廊就会被抓住。
“你到头来还是和这些人混在了一起。”
孙绪真喘着粗气，染血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感到虚弱无力，仿佛就快顺着凝固的血珠跌落在地。“我这样帮你，你就不明白吗？”唐帝继续说道。孙绪真头晕目眩不知唐帝在讲什么，酸软无力的膝盖还可以勉强地支撑自己。
“你看看她。”唐帝歪头示意柳宫花，“物以类聚，你懂吗？她除了在四班招摇过市，瞎扯鬼混外，只能腐坏周围的同学。水性杨花，和她的名字一样。还有卢释腾，如果不是他有钱有势的爸妈，早滚进隔离区了，哪还轮得到他在班里作威作福。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进政教处，你居然给这种人渣帮忙。他答应你什么？罩着你？她又答应你什么？在一起？”
“你怎么……“卢释腾、田坤、杨帆，即便算上自己和柳宫花那件事也只可能有五个人知道。孙绪真看向唐帝，那双冷漠的眼睛击溃了他的防备。
“我原以为卢释腾会比他的小跟班聪明，结果只是没那么蠢罢了。在校门口打架，谁到可以去报告班主任。我知道，他们要是被请去办公室只会和雷老师搞好关系。”唐帝看了眼奸笑的曹将军继续讲道，“所以，必须借助政教处的力量，典狱长。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在帮助他们，把衣服脱给卢释腾，还跟这个婊子在一起！”
“唐帝，我们以前都是同学……”
“只要一想到和她当了那么多年同学，我就感到耻辱。柳宫花就是被人用剩下的垃圾，你知道她跟多少人一起玩过吗？有人喜欢，她就无所谓。你知道她还喜欢过谁吗？哈，我现在真的需要告诉你一个名字……”
“别说了！”柳宫花哭喊着叫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唐帝怒吼道，“你现在的这幅表情，就和小学被别人甩的时候一样，一样的贱，一样的恶心。”唐帝扭头对着孙绪真说，“她还喜欢你。”
“呜——”曹元阴阳怪气地鬼叫。
“但是，”唐帝瞥了穆芷善，“她也知道。”
孙绪真用浮肿的眼睛望向瑟瑟发抖的穆芷善，她举着小刀似乎随时都会栽倒。
“那时候，柳宫花以为穆芷善跟你的关系要好。哼，就因为一次考试？一支钢笔？柳宫花让她带给你的纸条，看样子是没收到。”
“我搞丢了，我不是故意的……”穆芷善唯唯诺诺地说道，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但你也没有告诉他，或者她。”唐帝走到孙绪真面前，“这就是你信任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维护的人，值吗？”
“不是这样的，”穆芷善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孙绪真……”
但唐帝仍旧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好不容易才把温启仁和翁予韶送进隔离区，你却还想着把他们换出来？”
“你不也帮了他们吗？”
“自从讲解了试卷之后我就明白了，他们太蠢了，简直就是累赘，根本不配在四班学习。少了这样的人，我们的学习会进步很快。不给他点教训怎么行，谁知道还是一箭双雕。”
“是那件事……”
“对。是我在课间去找的雷老师，说温启仁威胁翁予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理解，需要花些时间……但我不生气，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孙绪真艰难地咬着这两个字。
“我不是，难道她是吗？”唐帝把矛头对准穆芷善，“她怎么能当你的朋友呢？那些难题是谁帮你解答的？又是谁替你在雷老师面前说好话？是我，全是我！可你却把心思浪费在她的身上，一起回家，多么宝贵的时间……”
“是你，”穆芷善难以置信地述说道，“诬陷我和孙绪真……”
“这不是诬陷！”唐帝否认道，走向孙绪真，“如果我不阻止，你和她混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你仔细想想，是谁在你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伸出援手？”
“唐帝……”
“但是，你让太多人失望了。你让我失望，让雷老师失望，让四班的人失望。你居然还放弃参加比赛，为了什么，也是为了她？”
“比赛？”
“作文比赛。你知道我有多妒忌你的文笔吗？可不管我怎么模仿，都不能达到你的水平。我知道若是你参加，一定会征服评委组。可是你却退缩了，班级的荣誉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丢掉了。”
“你不是获得了一等奖吗？”
“你知道有多少个一等奖吗？你知道我的一等奖是没有没办法参加更高规格比赛的吗？就连薛敏找你谈会都……所以，当你被关进隔离区的时候，我是毫不意外的。你不守纪律，藐视集体荣誉，你要我怎么帮你呢？你也许恨我，但这只是你的看法。纪律，团结，行动，荣耀，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纪律？团结？”孙绪真奋力朝着窗台挣扎，那儿是体育场的方向，“行动？荣耀？外面的样子就是你想要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是我们想要的。”
“我们？”
“优秀的人，这样才公平。”
“公平？你在伤害大家！”
“为了更好的……”
“你醒醒吧！”孙绪真咆哮着像是夏夜的雷电，但不知愤怒与悲伤谁会先喷薄而出。
“雷老师说得对，你不识好歹。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和那个废物坐在一起。”见孙绪真不说话，唐帝如石像面具般张开了嘴，“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同桌——丁裕家。”
“……”
“就像对他一样，”唐帝说，“让我直说了吧。平时在办公室里透露点实情，然后在雷老师下决定前，再提供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怎么会……”
“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害了他……”
“你没资格说我！当初是谁想换位，是谁求我把他调走？是你，你也有份！”
“我没有……”
“那你又做了什么呢？”
那我又做了什么呢？孙绪真在这时候回忆起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丁裕家——他的同桌，他没资格。所有失魂落魄的眼睛都将重叠在一起，所有的幻想都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孙绪真仿佛是棵被腐蚀的枯树，那些种在心房的白卵会在腐肉间孵化，捧着粘黏的眼球透过散发着恶臭的黑洞，可以看见死神的幼虫正爬满大脑。怵目惊心的往事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孙绪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如果可以接受惩罚他便愿意堕落下去——像个真正的疯子，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如果你还当自己是四班的人，就听我的。”唐帝不紧不慢地说。
“干什么？”孙绪真面无表情。
“纪律。”
“纪律？”
“必要的纪律，必要的服从，必要的手段……”
“哈哈哈……唐……唐帝……哈哈哈哈……”孙绪真可怖地笑了，牙龈间冒着血泡，“这里是学校啊，出了那道门，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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