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 南山知意

作者: 醉春社 | 来源:发表于2022-06-07 08:26 被阅读0次

    文 |「陈情」

    图 |「微博:loli武士(侵权删)」

    锣鼓声热闹了一阵又一阵,文城这边远小城似乎也跟着震了又震,文清河遍请名门世家莅临爱妻三十生辰宴。

    “文家主母好生厉害,十二年来无儿无女竟然能得夫君如此盛宠。

    满城名门贵女哪个不想学个一招半式?可偏偏文夫人高冷得很,惜字如金呐!”

    后花园的亭阁楼榭之间妇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别家的荒唐事,谈起这文夫人时一个个都满脸羡慕之色。

    文家是世代行医,现如今家主文清河更是医术超群的谦谦君子,救济穷人医药,是城里人人称赞的大善人。

    这般贵重的人品,却娶了那样的女人,也难怪这些女人们心里发酸。

    初秋天气还是闷热,蝉鸣声入耳。

    文家内厅里,杨晴手搭在桌子上,指尖时而轻揉额头两侧,面露倦色。

    面前的男人赔着笑:“我知你不喜热闹,你一年只一次生辰,我不忍任你搪塞过去。”

    他走近,讨好地替她揉捏肩膀:“明年我们就关起门来自己过生辰。”

    杨晴侧了侧身,言语有些落寞:“你知道的,他走之后,我永远也不想再过生辰。”

    男人被拒绝后双手尴尬地悬空着,听她的话后终于有些幽怨:“这么多年我待你这般,你的心难道不知吗?”

    他双手微颤,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随即将手指握成拳头背在身后,嘴里微微发苦。

    一个出走十二年的人竟然还未走出她的心。

    而他文清河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手心这些年却仍被她熟视无睹。

    “清河,你又何必?“杨晴抬头,眼圈微红。

    这些年,文清河用他所有的好给她画地为牢,将她日复一日地困在里面。

    夜深了,杨晴辗转几次后终于渐渐入梦。

    梦里她慌张的脚步穿过一道道回廊,游廊尽头是一片碧湖边有一白衣男子背对着她。

    “宋义,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她小声啜泣着:“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她既伤心又羞涩,泪眼朦胧之间,看见男子转身后明媚的笑脸。

    “傻丫头。”他说。

    十二年前,春。文城流寇作乱,朝廷派兵清剿,领头的却是一位少年将军名唤宋义。

    此人骁勇善战,只身潜入敌营救出被劫的杨晴,一举捣毁流寇巢穴,好不威风!

    “他就像天神降临一般,直接将我掠到马背上。

    数十人持刀齐上,竟不能近他身,我当时怕得要死,紧紧地抱着他的背,却只听得他爽朗的笑声。

    清河,你说京城的人都如他一般勇猛吗?”那时的杨晴面如桃花。

    手指一个劲地绞着粉色的手帕:“也不知道他这般年纪可曾许过婚,他心仪的是怎样的姑娘?”

    文清河眼里都是落寞:“青萍……”青萍是她的闺名。

    “你被劫走后,我点了所有的家奴去救你,只是晚了一步……”他没说完,她眼眸里闪过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身后。

    文清河转身,却见到宋义朝这边走来,他换下戎装,一身白色素袍,身姿挺拔,倜傥风流,叫人不能忽视的是他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他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么挫败感。

    月余后,杨晴约文清河翠华山会面,与杨晴一道来的还有宋义。

    才子佳人,一眼望去多么般配的一对啊,可是他还是不甘,他文清河又差在哪里?

    “文兄,青萍与我说你待她如兄长般呵护,宋义多有感激。”

    感激?倒是他文清河多余了。

    疾驰的马蹄声入耳,远处尘土飞扬,数十名流寇踏马而来。

    宋义将杨晴扶上马,他扭头对文清河道:“文兄,你带青萍先走,我断后。”

    “我不走,宋义,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挣扎着要跳下马,却被宋义拦下,“我可是堂堂虎威将军,这群肖小怎能入我眼?乖,回去等我,别让我分心。”

    他将腰上的玉佩取下,塞到杨晴手里,露出笑容:“家传玉佩,只留给宋家儿媳。”

    他手指抹掉杨晴脸上的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文清河,狠狠地抽了一马鞭,随后便抽出长剑,决绝转身。

    “宋义,我会一直等你回来。”马蹄急驰,杨晴高呼。

    天边如火的云霞渐渐褪了色,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他还没回来。

    手里的玉佩已经握地发热,晶莹剔透的表面沾染了汗珠。

    她将玉佩紧紧地握住,下定决心往回跑,却被文清河拦住。

    “我陪你一起!”他轻声说。

    杨晴动容,眼圈发红:“清河,谢谢!”

    从山上找到山下,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杨晴终于在山崖下的石潭边找到了宋义。

    他浑身被水泡的发白,脸上也纵横着可怖伤口,血肉肿胀地翻出。那样的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人。

    可是万幸,他还活着。

    只是他再也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了,那自信的笑容仿佛是上辈子才见过的。

    他断了一双腿,毁了俊郎的容貌。

    “青萍,十八岁生辰想要什么?”宋义坐在院子里的那棵雪松树下面,气色似乎比前些天好很多,纵然脸上的疤痕骇人,有了笑容却让人有亲切之意。

    “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她俯身,抱住他的腿,脸颊贴在他的腿上感受到他的温热。

    宋义不语,抬起手抚了她乌黑的发丝。

    “当日我跌落寒潭时,很冷,很累,我却想我不能死,还有个傻丫头在等我……”

    宋义声音很轻,他俯身附在杨晴耳边说:“不要那么快忘记我,我所求不多,当你垂老之年,偶尔能想起我便好。”

    杨晴十八岁生辰那天,宋义留给她的只有一封道别信。说是生死看淡,游历山水去了。

    杨晴哭过,闹过,疯魔过,三年里再也无人肯来提亲。

    只有文清河真诚相待,杨家父母便将杨晴终身托付于他,他再三保证,死生不负杨晴。

    文清河感叹,从少年相知到中年相伴,十二年转眼已逝,但时间这一剂良药却始终没有医好杨晴。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是她总是沉默不语。

    文清河为她操办三十岁生辰宴,不过是因她时日无多。

    他一辈子医人无数,却独医不好她的心病。

    如今已经秋意浓浓,她越发没了精神,坐在窗边小几旁看着院子里的雪松树。

    混沌时经常念着宋义名字,下人们不敢多言,只是眼神里不免有几分同情文清河。

    他也不管不顾,小心地将杨晴抱到床上,她手里还紧握着宋义给她的玉佩,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替她将玉佩放在床头,仔细掩盖好锦被的每一处角落,确认不会透进一丝风才坐在床边。

    理了理她乱了的鬓发,眼神里一片落寞。

    “青萍,我很后悔。”

    冬天白雪皑皑一片时,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杨晴。文清河一夜白头,整日闭门不出。

    初春后,他独自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坟茔上新草嫩绿,旁边立了无字碑。

    “我很后悔!”他又说了这句话。只是这已经永远是个秘密了吧。

    那日文清河在悬崖边找到了经历困兽之斗后的宋义。

    简单诊脉后,他将精疲力尽的宋义搭在肩上,本是一颗救人的心在听到远处杨晴呼喊后骤然停了脚。

    几步之外,万丈深渊,从无尽的崖底涌出的寒风剐着他的皮肤,像无数地狱幽灵撕咬他的每一寸血肉。

    耳边是宋义沉重的呼吸声。

    一念成魔,文清河不知是什么力量唆使了他,推宋义下崖的手掌僵在半空中许久。

    看着他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像铁杵一样生生钉在他文清河的心里。

    杨晴十八岁生辰时,宋义找到他。

    他说:“文清河,你对我的恶应该得到惩罚,只是我唯一的要求是用尽你的生命去照顾她。”

    时隔多年,宋义说的每个字,仿佛都化成他文清河脚下的荆棘,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文清河仰头凄凉一笑,“文清河啊文清河,本愿如这青河之水般澄澈高洁,却做了天下最卑鄙之事,一生行善,却害了最爱的人。”

    七年后,文家家主文清河病逝,终于离开了他多年未出的院子。

    据说他临终前烧毁了所有关于他的美誉的文献记载。

    半生浮名,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得到过……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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