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瓦兰蒂斯——她还很年轻,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去解决。
“……象台预……市大部分地……雨大风天气,气象专家提醒我市居民……”雨下得太大,收音机的声音变得吱吱啦啦。屋顶的雨水不断地从排水管中倾泻而下。在棚户区里的小道上,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穿着红上衣,淡蓝色牛仔裤的青年男子头也不回地狂奔。
“别跑!站住!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警察的声音从身后追了上来。
男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只要从前面那个路口左拐出去,就是国道了。”他这样想着,手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裤兜,确定一下那张飞往『那个国家』的机票还躺在哪里。不出意外,他的同伙已经在国道路肩上停着的那辆雪佛兰Colorado Z71里等着接应他了。
眼看着就要自由了。
突然,他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了马路边的人行道上。紧接着冲上来三个男子,死死地压住他,又给他戴上手铐,搜走了他腰间藏着的枪。
一个身穿灰绿色雨衣的人,慢慢悠悠地走过来。青年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人由沧桑道出了年纪的脸。他像一位见识颇多的长者一样,正看着脚下的那个年轻人。
尹·奇洛!——在『那个国家』被称之为“警枭”的家伙——▇▇!怎么是他过来抓我啊。
老奇洛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绳子,狡黠地一笑:“绊马索,多么古老的把戏啊!”他说话有些慢,但却听不出倦怠的语气,相反地,有着他这个年纪所少有的精气,“小伙子,你倒是接着跑啊。跑不动了,就跟我走吧。”
“我没犯法,抓我干什么?”青年从尹·奇洛盯着他时,脸上沉稳而自信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他逃不掉了。可是他还是不死心,依旧强辩道:“证据!对啊,尹!你最常说的证据呢,你凭什么抓我!”
毕竟,眼看着就要自由了。
而且,他很清楚,尹没有他抢劫珠宝店的证据。单凭一个非法持枪尹是不能把他怎么处置的,很快他就会从『那个国家』的监狱里被保释出来,并且走上人生巅峰。
尹·奇洛叹了口气:“你这个人还是很单纯啊,有时候还很天真*。我倒是见多识广了。干哪行不好呢,偏要干这费脑子的活,每天还提心吊胆的——年轻人,结婚了么?”
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青年心里的最后一层防线炸掉了,整个棚户区都能听到他的喊声:“▇你妈,别扯这些没用的!证据!凭什么抓我。”
“装傻还是真笨啊?”尹身边的警探被这一嗓子搞火了,冲到青年面前去拽他的领子。尹扯开了那个警探,用反关节的动作把他的胳膊卡到了背后,另一只手下了他的枪,用枪托抵着那个警探的下巴,死死的盯着他。
“丢人。”
尹松开了那个警探,把枪交到自己的副手手上,对着地上的青年蹲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很和蔼,可还是藏着那种他独有的沉稳和狡诈,“管教不严啊……哦,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接下来的这些话,我是作为一个长者跟你讲的。你还是很聪明的,想借着这场雨隐藏自己的踪迹。不过你想没想过,同样是雨,也会暴露了你所藏的东西的踪迹。”
青年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再挣扎。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计划,他的弃车保帅的想法在这个人眼里可能根本就是个笑话。“你,找到了?”
“你很不幸运,最近总是在下雨,被抢的珠宝店旁边的某根排水管的工作效率却明显不尽人意……我觉得,白痴都知道原因了——所以我就说嘛,干哪一行不好呢,偏偏要干这种费脑子的活。我呢,也就不说废话了,你要是如实交代你的买家,作为污点证人,你想要的保证我都能给你;不然的话,我就还当你是非法持枪,扣回去,然后派人在你交货的那根排水管附近蹲着,抓到他。如果那样,你出狱之后见到的,可能就不是友善的朋友们了。”
青年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你这是在逼我和你们合作。”尹站了起来,“是你,要和我们合作——想想你还没出生的女儿。我们谁都不能一直保护她。”
最后,青年点了点头。
警车被用来送那个年轻人去机场了,而临时叫来的拖车也去拖那辆雪佛兰Colorado Z71了,尹便打着伞,和那几个年轻警探慢慢地走回去。那个犯事的警探在抱怨着尹下手太狠,而尹压根没理他,他在想其他的事情,心情很好。
这次的任务上面一共给了他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过事情顺利得难以想象,接下来就是两个礼拜的假期。
——初秋凉爽的天气,干净的天空,还可以去看看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学生。记得尼尔毕业了之后是在拉瓦兰蒂斯的职能部门里做事,好在他们不知道尼尔在『那个国家』最开始是▇▇专业毕业的。还有伊米,在我当导师的时候创下了惊人的▇▇▇▇的记录——我教的Forensic science要是没能给伊米翻译成拉瓦的语言,他还得再给我“锦上添花”。不过也好,我要是没有点语言天赋也不能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了——那样也就没办法享受假期了。要不然让我的女儿请个假也过来好了,这样美妙的光景可是年节都没有的。她在这个国家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零子”,真难记。
不过算了,现在心情大好。
给女儿打完电话之后,老奇洛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
突然,他发现前方大约60米处有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59停在那里。
保时捷的魅力是很多成熟男人所无法抗拒的。在爱车的人眼里,959就像一位面容娇小的女孩子脱下了半身连衣裙,展示出自己背部匀称但有力的肌肉线条——和雪佛兰科迈罗那种上世纪50年代“American Muscle”不一样,这种华丽线条的美感,如同训练多年的爵士舞者特有的,那纤细有力但隐蔽的肌肉营造出的光影和质感,所带给人的感官刺激。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那辆世间仅存在过337台的车走去——正如上面说的,保时捷的那种魅力,是成熟男人——尤其是老奇洛这样的男人——没有任何能力抗拒的。但是他刚走了几步,就发现马路对面的另一辆车的双闪开始闪烁,能看出来是驾驶员刻意控制的。
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示他,他的假期可能又要泡汤了。随即,那辆保时捷959也开始闪烁车灯。
尹叹了一口气,用手拦住了继续往前走的那几个人,叫自己的副手把之前下掉的枪还给那个犯事的警探。那警探心领神会,确认了子弹和保险,把枪放在外套里面腋下的隐藏枪套里。动作很利索,似乎那位警探想用这样富有仪式感的备战动作,来悼念自己即将逝去的两个礼拜的假期。毕竟这种交易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容忍的。
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而像尹这样的老爷子也有着自己的尊严,看能不能在自己退居二线之前再在境外抗一个大案。
之后发生的事并没有超出尹的意料。两辆车上的驾驶员各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下了车,走进了旁边一家咖啡屋。多年警察经验让尹瞬间做出了判断:人手有限,没必要两辆车都追;一方是买家,大概箱子里是钱,能出的起钱的,大概是959上的人;另一方的箱子里是标的,不过到头来都会上那辆959。
尹把手伸到了外套内侧;很快,他翻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他拿着这个装置走向那辆保时捷,同时回头向自己的副手说:“把在这附近跟我们合作的拉瓦的刑警全叫过来,但是不准打草惊蛇!”
“是!把跟我们合作的刑警全叫过来,不打草惊蛇!”他的副手虽然有些疑惑,却仍不假思索地复述,他信任尹,而且本能告诉他,这是一条大鱼。
尹来到保时捷旁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后,迅速将跟踪装置的发信装置部分用强力粘合剂牢牢地粘在了车胎轮毂内侧。做完了这一切,尹匆忙离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盯着那辆保时捷,同时在手台里交代副手把另一辆车交给『这个国家』的人去拦截。
没有多长时间,那两个人从咖啡屋里出来了,依然是各拎一个箱子。两个人握了一下手,便各自走向自己的车。保时捷车主上了车,将箱子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准备发动汽车,看见前面的路口有几辆车疾驰而来,突然又觉得好像有人从后面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提高了警觉。他很不放心地拔出钥匙,下车,又绕着车走了一圈,检查是否有什么异常。
在绿化带里面躲着的尹紧张得裤衩都湿了,他倒是不是因为怕暴露,而是怕这个保时捷的车主醒了,再去抓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何况,那个发信器要是被找到的话,内部用的信道还会被破译。不过尹是有私心的,他想亲手摸一摸那辆车。
车主仔细查了一遍,连车牌后面都摸过了,还是一无所获,便摇了摇头,要回到车里去。
“好险,差点被他溜掉。”躲在远处的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结果这一口气喘大了,还要赶紧再倒一口气,这口气倒得尹咳了好几声。老爷子岁数还是大了。
一般来说,车的轮毂会对信号起到遮蔽作用,而老爷子知道,这辆保时捷的轮毂是碳纤的,根本遮不掉信号。
这时,他手中紧握的对讲中传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猜测。另外的那名男子在驱车离开这条街后,就被警察拦下了。正当刑警检查他的车上是否有违禁物品时,他猛踩油门,仓皇逃窜,现在正在追捕中。而这个开保时捷的人却全然不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尹的眼里。稍有举动,尹都会了如指掌。
正当959的车主开车门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有些茫然地拿出手机,而他所听到的事情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向尹的方向看了一眼!
尹愣住了——“他”是个女的!
此时,女人已经发动了汽车,准备离开。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而她要跑了。
“所有人注意!盯紧那辆保时捷,别大意!这个娘们很可能在途中卸货!”尹迅速下达了命令。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接应的警车来了,车上是刚抓到的交易的另一方。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个人身上,他说:“你们先带这家伙回去,我得去追那个人了。”说罢,尹向前边一辆刚来的车走去,那是他安排等他的车。
尹想着刚才的一幕:那个娘们接了个电话,了解到情况,紧张了,回头看了我?不对,应该是电话里的人告诉她我的位置的,不然我怎么可能暴露?也不对,她听到有人报我的方位就直接回头和我四目相对了?
保时捷沿着公路飞驰,开车的女人也不停地尝试用手机与别人联络,但是都失败了。这归功于尼尔开发的发信器,使得她与外界隔离开了。她不得不多转过几个路口,穿街走巷,甩掉尾随的警察。
尹忽然明白了,那女人知道自己的位置的原因极其单纯——他自己早在装窃听器的时候就暴露了,而女人的目的只是想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甩掉他们,而交易另一方被捕的消息,让她慌了。
最后,女人在一个比较偏僻狭窄的小巷里停下车,希望能够恢复通讯。
与此同时,尹带领两国的警力迅速堵住了街道两头,将女人包围起来。女人正为这些如神兵天降的条子感到诧异,尹先开口了:“别跑了,投降吧。”女人知道,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在理论上缴械投降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脱掉了自己的风衣,慢慢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这时尹才看到“那个娘们”的腰身。脱掉风衣的她,里面是干练的格子小衫,领子是素的,衣襟的设计很简练;后腰上纵向的两道装饰用的蕾丝饰品下面藏着收腰用的调解扣子;下身的裙子只比长风衣的下摆短两指宽,膝盖在被风吹起的下摆里面若隐若现;膝盖下小腿的腓肠肌没有多余的体积,线条分明,似乎肌红蛋白中隐藏着的力量,一如保时捷的引擎在作响。这时的她,和这台959显得更加相配。
有些不对劲。
是的,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的大脑在飞快的分析情报,想把这种潜意识里的紧张的源头找出来。
两名警员走过去,要给她戴上手铐。
这时候尹忽然反应过来了——那个女人的左手,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都是很自然的弯曲着,而食指是稍稍绷直的,好像是故意要和自己的中指分开一个小小的角度。这种下意识的动作……
尹的脑子里忽然间出现了自己女儿零子的睡颜,和她不经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和我那个神射手女儿一样。
晚了。
突然女人双手扣住两人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两人随即一声惨叫,再就势飞起一腿。侧腹受到的巨大冲击带来的疼痛,让那人一声都没吭直接倒在了地上。
变化太快了,尹的大脑跳过思考过程的一瞬间,肌肉记忆就已经代替他做出了掏枪的判断。
瞳孔缩小,老爷子右眼的焦点迅速的调整到右手上小巧的瓦尔特警用手枪上。
已经没有时间瞄准了,他在保证自己手下不受伤的前提下开了枪。这一枪只击中了保时捷的车顶。女人见到尹掏出了枪,也顾不上再打晕另一人了,她将他的手拧到背后,抓着他的衣服,用他的身体做盾牌。
尹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女人迅速掏出面前那人的枪,速度要比尹还有快。她在视线触碰到铁瞄具的同时,左手紧绷的食指像是解除了限制一样扣了下去。尹的右肩、右小臂内侧、右小腿内侧各中一枪。一阵剧痛使尹的眼前一黑,失去了对肌肉的控制,松开了拿枪的手。
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让其他的警察彻底蒙了。当他们看到尹中枪了,才想起来反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女人也无心恋战,打晕了那个警员,手在车顶一撑,从车顶滚到副驾驶一侧,猛地拉开副驾驶的门,一把抓起箱子,一个飞身鱼跃,就地翻滚了一圈,想从旁边的小巷溜走。
砰!一声枪响,她感到右臂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箱子也随之落地。她看到受伤倒地的尹,艰难地从车门下举着枪瞄准自己,警察也围了上来。不得已,她一脚把箱子踢到自己的保时捷下,闪身躲进旁边那条小巷,从腰间抽出一条半米长的粗绳,在地上一抽,顺着打开的副驾驶车门扔进了车里。
“轰!”地一声巨响,尹就只记得在一片滚滚浓烟的后面,世上又少了一辆保时捷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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