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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之下,有一片安逸乐土名为谧河村。村子周遭安静地很,里头的人也都习惯了。
可村子名气不小,那里的一条河——谧河,养育了各方百姓,流向了魏国千千万万的村镇县城,连国都昭龙城也包括在内。不仅如此,有传言说谧河每隔百年会长出一朵白莲花,花开在情欲浓而纯之地,见证情侣间的不舍与真心;花开之后不久便会因其天生脆弱而枯萎凋零。
村长兆岐,同村民一般日常下田打渔,只是多了一份不小的责任;大家都非常尊敬他。五年前生得一女,唤兆茵茵。虽生一女娃,不过他早另有打算。
村口一楚氏百姓家中七年前得一男娃,取名楚明轩。出生之日——一位身穿黑袍,头戴斗笠,杵一拐杖的白须道士不请自来。道长放言谧河不久时日白莲花盛开,欲寻有缘施主投上一面。碰见村口一户平常人家添娃,好奇前去,感知家内气场不凡,卜卦,道:“此娃不凡!果敢力行,有王权之命;亦重情重义,恐借感情用事,破命也。”楚家人不知是好是坏,但道长话不敢不信,便作揖道谢。好吃好喝地迎走道长后,把消息传给村里。听见这家孩子有当官作势福报后都议论纷纷,村长也不例外。
因此,村长便有了私心,茵茵出生起,就和楚家好生往来。而这男女孩童经常凑一块玩耍,怎料青梅竹马间,生了感情。
对村民来说最感兴趣的仍是楚明轩的命理。“明轩,你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小娃娃,不要贪玩哦”连父亲不禁夺口而出“明轩,我不知真假,但你也多识几字吧?”可明轩不为所动,“我只要茵茵陪我玩闹;做官?不稀罕!”
楚明轩天生好动,性情直爽;帮做家务力气见长不少,可偏偏不爱读书,一翻书就犯困,一听劝言就心烦。村民也见怪,难到是道长卜错不成?于是人们渐渐忘却了这一茬,继续在田间奔忙劳作,织衣补网。
明轩和茵茵最爱去河边那棵桃树下。两人是黏在一块的,玩心重了明轩揪揪茵茵的小辫子,茵茵生气地追着明轩跑;渴了累了,明轩上树摘野果给茵茵,瞥一眼正赌气的脸蛋还透着几许似笑非笑;安静下来,茵茵用那一双透彻的明眸观望河面,手上把玩刚摘的狗尾巴草;明轩则好奇地注视着茵茵微胖红润的脸蛋,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明轩,你知道白莲花的传说吗?”
明轩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我听爹爹说过,白莲花百年一遇,而且只有互相非常喜欢的两个人才能看见。”
“是吗,那我们有机会吗?”
茵茵听罢,扭头转身,脸颊的泛红此时终于掩不住倾吐一番。明轩也知道说了不该说的,急忙辩护,可茵茵赶紧塞住耳朵,“没大没小!”
不知觉地,两个孩子也在时间的追赶下少了幼稚,多了成熟。二人也开始察觉对方的身体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一个清瘦了不少,一个壮硕了不少。茵茵朴实的面容隐隐多出几分精致的美,纤细的腰肢让明轩有种莫名拥抱的冲动;明轩风度翩翩,相貌出色,骨子里的凛然正气也使得茵茵添上几分醉意。而不变的,是他们说话时的亲密无间;加深的,是二人相厮守的情谊。
好景不长。邻敌姜国为争霸土地,率先攻打魏国,魏国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魏王招兵买马,宣天下豪情壮志,寻誓死为国的勇者;楚明轩二话不说,换下布衣,更上战甲,视死如归道:“我将带头冲锋!”这英勇大无畏的精神撼动了全村老老少少,壮年惭愧不如皆纷纷效仿,妇女孩童无一不敬重有加。于是,楚明轩即将踏上战火硝烟的路途。
离别前一晚,楚明轩走到了谧河岸边那一棵老桃树下;他知道,她会在。见到了一身轻衣随风飘动、长发微微弗起的女子背影,他向前搂住,侧脸贴上额头。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为妻,陪你等到白莲盛开,天荒地老。”
女子再一次动了情,陷地无法自拔。她也始终相信,他们会在一起。
茵茵赶忙回过头,抓住明轩的一只手臂,咬下一大口。随即故作顽皮,嘟囔道:“这是我留给你的记号,你可不要忘记你说的话。”这张面容,让他想万般怜惜于她。但此刻境地,不容许儿女情长左右。狠狠放下的,是明轩心底处最温柔纯粹的心。
赶忙陷阵前线,楚明轩英勇杀敌,大快于刀光剑雨中。顺势,他乘胜追击,片甲不留;逆势,他救死扶伤,重情重义。时隔五年,魏大败于姜,赢得满城欢欣。楚明轩也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身经百战的壮士,力气无穷。他的心终于可以留给难忘怀的故土,留给难以释怀的感情。
阵营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和战友们一醉方休,提壶灌饮,深知这一天的到来不易,几年的辛酸煎熬化作一瓢烈酒下肚,甚是爽快。
第二天早,他收拾包袱,准备回谧河村。刹时,一声叫唤“楚明轩!”
明轩茫然地回头,不知情地走向叫唤声处。怎料这一回头,乱了自己的心。
是营长。“明轩,你英勇善战,立下战马功劳。而魏王得知你身处战恶中士气不减,又是营中最受大家膜拜的英雄,特地叫你前去都城,立功行赏。”
楚明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魏王看重,而魏王是明轩敬重有加、佩服地五体投地的一国之首,违反其愿怕不好;况且是论功行赏,不是坏事。那就随营长去吧。
来到帝都,走到了皇室殿堂,是楚明轩从来不敢想象的:宫殿金碧辉煌,龙游柱身;魏王齐身端庄俨然,群臣叩首跪拜。魏王见楚明轩后大喜,当机立断封为开国武将,身旁随一太监名为秦宥。一王爷见此楚将一表人才,有想将女儿许配给明轩的想法。
楚明轩转眼成了武将,住进将军府,酒肉伺候。可心头是空的。
他始终放不下的那一个人,是否还在桃树下等待?明轩想过将茵茵接到都城来,与其回到谧河村陪着茵茵等待只是一个传说的白莲花,不如唤人把她昭来,定会惊喜的。因此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宥。
秦宥一听,皱起了眉,打着算盘:“魏王爷的女儿对楚将军有想法,我何不如在此阻拦?到时和王爷结下了一桩交情,岂不美哉?”于是,他答应明轩,奉人去谧河村找寻茵茵,实则暗自撮合王爷女儿与楚明轩来往。起初秦宥打听在谧河村却有茵茵此人,乃村长之女,谧河村长颇有声望便不对茵茵下狠手,但对明轩造了一个谎言:兆茵茵一日下河捕鱼不慎掉入河中,打捞上来确证已亡。
“什么!”明轩大怒,把秦宥推到墙身。“要是你敢欺骗我,定不饶你!”
“证据确凿啊,将军!”秦宥被明轩狰狞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双腿颤抖。
明轩见秦宥这副狼狈模样,胆小之徒是不敢为非作歹的,便轻信了小人所言。
于是往后的日子,楚明轩萎靡不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想起小时青梅竹马的玩伴,还有少年之时的情窦初开,更有离别最后一面对茵茵立下的誓言,那张令人怜惜的面容永远只能尘封在记忆,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头痛哭。但他知道,即使让自己受尽万般折磨,肝肠寸断也无法挽回。他对自己埋怨地深沉,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奔赴谧河村,后悔接受这虚荣的面具;更后悔的是,他把最珍贵的誓言变成了谎言。对于未来,他没了寄托。
这天,是王爷邀楚明轩共宴的日子,不如说是楚明轩不知情下相亲的日子。秦宥早早地为楚明轩打理一番,出门前对明轩说道:“将军,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听说王爷闺女姿色非凡,聪明伶俐,可要珍惜!”
明轩听出了秦宥的用心。以趋炎附势为先,儿女情长在世俗面前不过是一架空壳。
走进殿堂,坐下,闷声不语,面如死灰。纵然莺歌燕舞,周遭皮绽肉笑;郡主搔首弄姿,秦宥竭力夸赞,明轩更是悟到:要撕毁这一切的一切!
起身,扭头出门。王爷大怒,秦宥哆嗦。魏爷拍案愤斥:“好你个楚明轩,面子不留,你自寻死路!”
明轩停住,冷笑:“厮,奈我何!”
随即冲破大门,拔刀力挥,侍卫死伤大半。上马,驰骋,赴狼头山。
狼头山是经由谧河村的险恶之地,常人上山自寻死路。
楚明轩在山下下马。忆起茵茵为自己留下的咬痕早已消失,便拔刀,砍下那只手臂。
“茵茵,我不会忘记当初的誓言,更不会原谅我的可恨!与其残喘地活在世上,不如做头禽兽!”扔刀,陷入地。鲜血印过他走的每一片痕迹,冷酷无情地大步上山。
没有了明轩的陪伴,茵茵每天做的事便是简单的针线活,时而在门前与姊妹们交谈,时而回忆着以前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有一天,村里相互传言:“魏国战胜了!楚明轩受赏,封为大将军了!”“真的吗?就这小子,天哪!”茵茵也听见了,衷心为明轩祝贺,而那心头的盼年愈加强烈。这思念从此以后,像是无数蚂蚁在心窝里爬着,痒得出奇。而茵茵也不断地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回是怎样:还是那个青稚的少年吗,亦或是多了历尽千帆的皱痕?每每到这时,内心的狂喜都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用手掩饰住露齿的笑容。
可耐,没出几个月,茵茵等到的不是他,而是近乎让人崩溃的消息。“楚明轩和魏郡主成婚了!”她顿时愣住,没了知觉。过上好许,家人安慰之下,终于肯放声大哭。不如说,在这一刻,她没能掩饰住,歇斯底里地把内心的酸楚表露了出来。茵茵这是第一次,为一个人,一件事释放出最原始的野性。
一个弱女子,把青春大好年华奉献给了早已不见的他。家人劝说放下吧,可茵茵不相信,当初的誓言是如此动听,当初的拥抱是如此刻骨,当初的一切是如此深刻。
她对自己说,永远不相信。那个归来的少年会在桃树下,刺破一切流言,回到自己身边。对,她就一直这样等下去,双臂促膝,端坐在老树之下,望着无垠的长流,找寻似乎永远都不存在的白莲花。她,愈发消瘦,脸上少了光泽,眸子也愈发呆滞。
楚明轩走过半山腰,遇见一户人家,房子极其简陋,顶上用茅草盖着。怪好奇,于是明轩敲门。不久,门内出来了一位老者。这位老者身穿黑袍,头戴斗笠,杵一拐杖,面留白须。
“老师傅,您为何住此险要之地,不怕遇见虎豹豺狼吗?”明轩恭敬说道,却不曾想过自己断臂流血是否会惊讶住这位老者。
“怕是怕的,不过浅学过驱邪避恶之术保得万全。可最近有二猛兽出现山中,困扰了我。能否帮我降住这两畜生,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
“放心,我气力不小,不过那两头猛兽长什么样呢?”
“一头白虎,利爪威猛,四肢健硕;一条白蛇,巨大无比,尖牙锋锐。”
“好,我定除去这两害!”
老者补充道:“记住,万事皆有因果,若帮我寻得根由,必将行善!”
思索几番,便扬长离去,找寻白虎,白蛇。
越走越深,忽然某时开始听见了低沉的吼声。明轩贴耳前行,吼声渐大。刹时,一道白影略过明轩的胸前,还好反应迅速,不料胸口还是留下了几道划痕。白虎现身了,二者对视向望。不过在此时,明轩的气场异乎强大,愈挫愈勇;面部狰狞,手掌撑到最大,欲一招将白虎擒住。而白虎似乎被这势气所撼动,略有退后,不过仍躬下后肢,看得出是准备起跃的姿势。终于开始了,白虎率先冲上前,一路疾跑,竭力嘶吼;此时的明轩面不改色,不为所动。见白虎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到了对应的时机,明轩一个躲闪,使得白虎的利爪划空;现在是明轩出手的大好机会,他即刻抓到了白虎的头盖骨,顺势一股强有劲的力量从手掌崩出,把在扑空的白虎摁倒在地,白虎居然没了动静。显然,明轩制服了白虎!
他继续前行,不过在寻找白蛇的路上,他看见了那条河。原来,他已经走出了狼头山。似乎又深陷记忆当中,明轩忘了那条白蛇,决定沿着河流逆行,回谧河村。在回去的路途中,一切显得如此异样。路上的雾愈发地浓重,明轩心里紧张了起来。到了村口,却一户人家都没见开门,一切像没有了生机:还是盛夏,却树叶枯黄,枝干摇动。明轩管不了那么多,他走到了谧河村,那就尽快赶往桃树下!
奔忙间,一个声音喊来“楚明轩!站住!”明轩愣住,仔细一望,竟是村长。村长见明轩这番模样也尤为失神。
“这谧河村,到底怎么了?”
“是茵茵,她......”
明轩听见了这名字,不敢再奢问什么。
“她走了。”
“我知道,她被淹死了。”
“你听谁说的?她不吃不喝坐在桃树下,过了七天七夜,人~~没气了。”村长艰涩说完,难掩痛哭。
“为何?”明轩没了表情,呆滞望着村长。
“村里流言说,你成了大将军,随后便娶了魏郡主,忘了村子,忘了家人,更忘了.......”
楚明轩顿时觉悟,起初听信小人之言未能及时回村,而茵茵的死又因他自己而生。这村子周遭皆被怨气所萦绕,难怪没了生气;猛兽也吸收了怨气,变得异常凶猛狂躁。回忆老者所说,得知一二。明轩又开始深陷自责与无限悔恨当中。
“既然事因我而起,我违背了誓言,那就以命偿命吧。”说罢,寻了一把刀,踱步于桃树下,往胸口处狠狠地来了一刀。鲜血流淌在树下,同时明轩脸色惨白。
忽然待到一刻,明轩能感受到自己灵魂出窍,到了濒死之境时,一个声音出现了:
“明轩!”这声音,好似多年前的夜晚,温和又清甜。
没错,就是茵茵。楚明轩已无力起身,可茵茵就坐在自己身旁,又贴地那样近,那样清晰,那样真实。
周围的雾散尽,一切开始有了生机。
茵茵指向了谧河中心:“明轩,我们终于等到了!”
明轩吃力地抬头望向茵茵所指方向,异乎惊诧:那是一朵白莲,白的清幽彻底,显得如此孤傲而尊贵。
“明轩,就像现在这样,多好。”茵茵凝视着楚明轩,脸上泛出一丝露齿的微笑,来得真切自然,脱去以往的羞涩,最后闭上眼睛,等待着什么。
明轩强忍着泪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他所想的终于到来:茵茵的灵魂,逐渐消散;直到最后一刻,她是带着微笑,永远地消逝了。
现在,他忍不住了,确又没力气再哭下去;表情再一次显出狰狞,难过的狰狞。许诺不了天荒地老,至少许诺了白莲的盛开、最后的幸福。
最后剩下明轩一人,见白莲一步步地衰败、凋零、枯萎。
突然,一头白色的巨蟒从河底奋起,吞了明轩。可明轩知道,这白蟒也吸收了茵茵的怨气;他不希望茵茵在世上留下哪怕一丝的怨恨。
一段寂静过后,电光火石见,白蟒肚子被撑破;还是那无可匹敌的气场,手掌上的一股强力蹦出,楚明轩使出了最后的回天之力。白蛇卒,明轩也没了动静。
当一片乐土被外界打破,
怎料一个竭力原谅,一个竭力救赎;
一个看见了白莲的盛开,一个看见了白莲的枯萎。
不过在世人眼前,白莲花仍是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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