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李煜,是因为那首千古绝唱《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清新、明净、凄美的用词,集美景于情,一幅生动的画卷跃然纸上,于人有无限的感染力。
殊不知,这脍炙人口的作品,竟是一个亡国帝王的绝命词。
李煜的词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身为一国之君,多写宫闱之事,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第二部分为降宋后,沉浸在国破家亡的无限痛苦中。正是如此,李词脱离了花间气息,“变怜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达到了创作巅峰,开辟了婉约词的先河。
后期的词情感真挚,犹如神来之笔,让人惊心动魄、为之动容。
多少次,我都沉浸在他深深的愁绪中。
多少次,思绪纷飞,我分明看到他在汴京的庭院里,身着道服,满脸愁云惨淡,独自凭栏,对着长空哀婉扼叹。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深秋的月光冰冷,庭院深深,梧桐树凋零。紧闭的院门上那把冷峻的大锁,锁住了通往自由的路,也锁住了他愁苦的内心。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内心世界的凄苦,让他感到连暮春都还透着微寒。故国如画的江山,像落花流水无情地飘散,再也见不到了,唯有在梦里才能回到从前,感到丝丝温暖和欢愉。
他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无奈将我湮没,他的血与泪滴滴触痛我的内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那萧瑟的红花,被疾风骤雨打落凋零,像涂有胭脂的脸上滴滴泪痕,让人迷醉。这春残花谢,满地落红,一如他流连的前半生匆匆而过。亡国的切肤之痛让他感到无穷无尽绵绵的悔恨,这东逝之水有多长,他的恨就有多远。
一个帝王,不能保全自己的尊严,将江山拱手相让于他人,而沦为度日如年的阶下囚。
一个男子汉,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任凭敌人的肆意蹂躏。
每一次读李煜,都被他后期凄美无奈的作品所倾倒。
每一次读李煜,都为他的家仇国恨所忿忿不平。
人生的大起大落造就了这样一个千古词帝,成就了他艺术上的伟大成就,让我每读一次就能强烈地感受到灵魂的冲击。
一次机缘,我得以来到南京这座六朝古都。洗去一身的尘埃,信步来到秦淮河畔。华彩缤纷,灯光辉映,细乐声喧……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这就是李煜身陷囹圄后恋恋不忘的故土,这就是那片繁荣的鱼米之乡。
穿过千年的时空,轻轻地问一声:你是否也曾在秦淮河上,荡一叶扁舟,饮一壶浊酒,看这一世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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