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算是读书人,从不与人争斗,因为打不过人也不经人打,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在家里。嘴笨,不会说话,与人说话,一急就前言不搭后语,常常回到家才想起一句噎住他的话来。我挺自卑,发誓活个人样来,就想起韩信年轻时佩剑行街,现在让我佩剑已经不现实了,满大街都是便衣警察,很容易被认为是抢劫行凶者。一同事看新闻说美国枪击案射杀了几名学生,就说“要是生活在那个环境下,有人对我图谋不轨,马上开枪射击......”他说的这话我说不出,我没有他的勇气。人人心里住着一个魔鬼,别人的魔鬼,要么被人征服,要么大白天的去伤害别人。我的魔鬼是家里众多的茶杯茶具,借五彩祥云全都羽化升天。
我生活的城市是有名的石刻城,公园的门廊,连接城市大桥的桥墩,河边的扶手,甚至装垃圾的筒都是石刻的。雕刻需要石材,这些石材大多来源于附近的山体,还有更多来自不知名地区的,成吨的石材被送到这里,不是摆在河边,就是铺在地面上。然后,一群中年汉子,拿着钢钎,铁錾,塑胶锤,蹦线盒,每天或坐或蹲或半跪的在石材上作业。就有那么一批石材贩子,常年行走在石材供给的地方,这些人大多心机活络,见人说人话,抓住机会就和人说话。一贩子说他囤积的石材能铺满两边河沿的行人线,我问他有多少,他以为我负责工程的,立刻来了热情,声音极尽谄媚:“要多少有多少,就怕你要不完。”
我说我就是一过客,你石材多,那是你吃饭的家伙,可我茶具多,可那是我业余爱好。
我差不多有近百个茶杯茶具。按军队编制,可以看做一个连。它们原本分布在江西,宜兴,河北一带,都是散兵游勇。我收编它们,按大小形状保温手感排列,好看的摆茶桌上,保温的暂放茶桌内部,隔夜不馊味的安静的位于书桌一角。世界上的沙子石子泥巴,一旦成器,都有了灵魂。这些或玻璃,或陶瓷,或金属一旦被制作成某种器皿,也有了灵魂,它们是不安分的,我能想象我不在家的时候,它们也相互争宠,互相寻找自己最合适的位置,那些购买最早,使用时间最短的自然不会发出音响来,他们明白自己的江湖地位,而有机会博得上位的会团结几个,共同灭了竞争者,再互相厮杀,直到最后脱颖而出,人类社会曾经上演的纵横捭阖,秦灭六国也会在我家上演。
每个茶杯茶具都有它的历史渊源,都记载了如何被制造,被发现,如何无脚行天下的历史,被人捧起,端详品鉴后,或被人请走,或回归本位,成全了别人,也让自己完成了从器皿到玩物的过程。人在江湖的地位从他品茶时的口味就知道,这事,茶杯茶具最有发言权。但是,每个人的兴趣又不都寄托在茶文化上,如茶杯茶具知道自己肚子有货,但不知道什么温度下的茶香味最长久一样。
我出差去外地,必买茶买茶具,终于感觉到家居房子小,现在书桌上,书柜里,客厅里,厨房,甚至床下都是茶杯茶具,很多都是买回来没有使用过。好在我单身狗,不担心有孩子在家打破我的茶具,当然家里会有客人来,但都不是胖子,这样茶具被得以保全。茶杯都是现代工艺,不是土制的,所以不会担心家里阴气盛,影响我再次择偶。
前年搬家,从六楼还是搬到六楼,不过面积大些。搬家前,搬家公司人来一看,马上不干了,非得加钱才行,用他们的话说,那不是搬家,是请神挪窝。
现在面积大了,大量的茶杯茶具被移动到阳台上,屋顶花园。我在想,我买这套房子到底是我住还是给茶杯茶具住的呢?以后我不在了,房子有人住,可住的人还会给茶杯茶具一个应有的空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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