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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词《卜算子·咏梅》下片赏析笔记

毛泽东词《卜算子·咏梅》下片赏析笔记

作者: 图特亚斯坦 | 来源:发表于2018-06-12 14:35 被阅读156次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

    毛主席这两句词颇有深意。这种深意不一定是作者的本意(如果有的话),也不在于某种特定时代背景下对它的诠释,而在于它可以广泛借用来解释种种世相与道理,这是它的价值,也是它的独立价值,它因此而不需要仰仗作者的特殊身份。

    《论语》里有句话,叫:“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其中对前半句,百度的解释是,只如实阐述前人的思想成就,而不自立新义。今天大多数的写作,想立新意是很艰难的,其中最优秀者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能够“述而不作”,是相当了不起的了。而多数人则是“不述而乱作”,或者“乱述又乱作”。

    看毛主席怎么说:“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这梅花长得超好看的,可是它不孤芳自赏,不艳压群芳,它只是很低姿态地,来向大家如实报告春至的消息,相当于一个美女通讯员。“不争”二字,不是不与其他花花草草争,因为其他花此时还未开放,她是不与“春”争。在这里我们注意到,梅花扮演的是一个“先知”的角色——她是超乎众生的。先知的美德,就是“述而不作”。

    当有一种新思想从远方传来的时候,先知对它有了一个最基本的判断,认为这种思想对他的同胞有利,符合他长期思索,但未成型的理念。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过多地去批判它,挖掘它的缺陷,这种主观的干涉,往往会把负面因素扩大,使得不明真相的其他人采取抗拒的态度。人们面对新事物,比较习惯优先考虑消极的一面,因为大多数人总是懒于改变现状的。

    所以,“不争”的前提是“春‘,要是别的,大概是应该据理力争的。至于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那就看”先知“梅花的本事了。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对于梅花来说,”金刚钻“是天生的,是它的本能,也就是她的”俏“。这是一种有很强说服力的美,”俏“暗示傲,暗示泼辣,暗示有主意,她性格泼辣,却有分寸,清楚好歹,不盲目去”争“。因此,她在特定的时间里,收敛自己的锋芒和脾气,就像女娲一样,法力无边,却安于捏小泥人。

    这就是一种风格。风格是内在统一的,即便表面上看可能有些矛盾。梅花”俏“,却甘于当搬运工,是在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就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新思想已经广泛传播出去了,机器已经按着既定的轨道开始运行,于是”她在丛中笑“。这个笑容很不明显,淹没在人群当中,可是这一个”笑“字,划清了智者与庸人的界线。庸人自然也善于搬运,可是事后他不笑,因为没有目的,没有成就的感觉。

    你会发现,梅花永远不属于这个集体,她从头到尾都是超然的,别人怒放的时候,她却在笑。笑也不是在半空中笑,或者在其他别的地方笑,而是在”丛中笑“,”山花烂漫“就是她的功业,置身其中,她感到圆满。先知与结果无关,庸人才是”结果导向“,当先知开始考虑结局的时候,她便不再是先知了。她所能做的,只是在其稍纵即逝的生命时限里,促使山花早日”烂漫“。在这里,”述“与”作“的力量是一致的。

    不过,此处我们不得不围绕开头提到的那句话进行反思,梅花在传播”春讯“的时候,真的做到”述而不作“,没有任何夸大其词吗?这一方面,在毛主席的这句词里有着微妙的反映。我们回头重读第一句:”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很明显地,”不争春“和”把春来报“的主语都是”(梅花)俏“,即梅花报春,靠的不是别的,正是她自己的”俏“。”春“原本是个非常抽象的东西,其他的山花”未必懂“,可是梅花用自己的盛放,把”春“具象化了。而在具象化的同时,也难免将自己的个性带入对”春“的解释当中——”春“和”俏“融为一体。

    在这种情况下,山花们所接收到的春讯,就是带有梅花特色的春讯。但是山花们出于他们自身各自的特性,不可能都跟梅花一样俏,或者是迥异于梅花的俏,这都是梅花无法控制的。另一方面,梅花的盛开并不属于这个集体,超越了这个集体的平均水平,因此集体最终也将不反映她。故而这整座山看起来,是一座”山花烂漫“的山,却不是一座”梅花烂漫“的山,而正因花期各异,烂漫之境才得以延续。

    然而时令轮转,山花品类再多,也终有全部凋谢的时候,若想重新唤醒它们,又需要一枝崭新的梅花。梅花生长在与别人完全一样的土壤中,在漫长的历史时期里,不断重复着她俏——报——笑的神话,原因何在?这是土地的需要吗?是春天的请求吗?还是它自身荷尔蒙使然呢?我们都不得而知。总之,在这样两句词中,它描写了一种特殊的个体和自然现象,却使我们远远看清了若干个时代的节点。当文学的句子对准了焦以后,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向外喷涌的意义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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