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尽管有他在的空气里一向很安静。
好在在他的脸上终于稍微能看到一点吃惊的样子，他似乎是花了番功夫在理解我刚刚的提问。只是，不至于消化不良吧？
不知道停顿了多少秒，他才吐出一个字：“嗯？”
幸好这是个疑问语气，否则我真得去找20米的长刀过来吓唬吓唬他。
“我刚刚在想事情……”
他也算是给了一个像样的解释，一时之间我也无言以对，看了眼他身后的阳台，许是像以往一样站那发呆了。
刚刚也没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只是对他长久以来的动作中累积起来的“避难”“嫌弃”印象进行不自觉的防卫。
他好像只说了一半，还有什么卡在喉咙口欲说还休的模样。加上大门响了，他的眼神又溜走了。莫名尴尬，我只担心他“消化不良”。
听这熟悉的输入密码的声音，一定是余丽回来了。我也把有些话吞回了肚子里，好像也没必要多言。转身迎上余丽的笑脸，完全可以用“春光灿烂”四个字来形容。
余丽刚放下包和菜就问我：“你吃晚饭没有？我决定把菜全都煮了，你也来一碗？”
“冰箱里还有三样素菜，外加两颗鸡蛋和一个西红柿，水煮的你吃不吃？”
“这个星期我都不打算做菜了，周日中午再做。”
她说这话时，眼里有光。我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是准备在男友来之前消灭囤货，周日吃新鲜的。
再看看日历，下周一是七夕。
我便调戏她：“是不是要和男友提前过七夕呀？他怎么不周六来？”
她笑脸回答：“他周六晚上来，我们就在外边吃点，周日再在屋里做饭。”
“这波狗粮喂得妙啊！日常嫌弃男友，男友一来，什么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听我这一调戏，她心里更甜了，笑得下巴都快缩进锁骨里。我瞅着她的样子，也笑了。
此时，厨房的刺猬先生走了出来，旁若无人，直通向他的房间。我俩的笑容也凝固了三秒。
“我都没注意到他在厨房……”
余丽小声嘀咕。
我也窃笑着打趣道：“嘘，狗粮撒到这里就够了。”
余丽又问起我的七夕规划。单身狗通常都是两种选择，一种霸气，将孤独进行到底，自己跟自己愉快地过节；另一种互助，单身狗之间相约一道，不就吃饭逛街看电影嘛，这么约定成俗的三件套，只需要另一个比较契合的人。
而我选择了第三种，向我堂妹的公司奔赴。周日去堂妹那，周一一起吃个晚饭。
余丽可能也看出来了，这是属于我这一型单身狗别致的最后的倔强了，连连说好。其实周日那天具体做什么，还得看周五收尾时的成果。
一刻钟之后，余丽完成了她的大餐。
“其实，你挺贤惠的。”
我忍不住夸她，而她立马否定道：“我不会做菜的，做得也不好吃。”
其实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尤其是如果像她说的，她也是今年才开始自己做菜的话。本想再补充几句，但想到好像之前每次夸完她，她就会立马自我否定，便将话收进了肚子里。
“你能教教我怎么做吗？”
“其实挺简单的，你只要把菜洗好放锅里烫熟，再倒点……还可以再加点……”
其实我知道怎么做，只是她只有在沉浸于讲怎么做里，才能停止自我否定。
其实她的侧脸挺好看的，尤其是像这样充满激情地讲着些什么的时候，嘴角的酒窝也陷得更深。
与此同时，像七夕、情人节这样的日子对我也多了一层意义——它能让身旁的小女子为爱发电，满面红光。
人还是得有期待的，而且最好是有一个明确的点站在那里，你知道你终将到达。
在逐渐走近周末的时间里，余丽因为心中的期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状态饱满，就连我都觉得日子惬意多了。
当然，也有似乎打算一直走在亘古不变这条道路上的仙男。“片叶不沾身”和“我自岿然不动”一定是为刺猬先生量身定做的。
有时候，我会和余丽一块探讨，展开想象，刺猬先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又是什么情感状态呢？
“他肯定单身！”
余丽说，这是她的直觉。而我结合他与人保持几乎绝对的距离，又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对象甚至已婚了呢？他这是在刻意与人保持距离，避免麻烦也说不定。”
若是这么想，他至少还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这多难得呀？然而，余丽又打破了我的幻想。
“他这个样子也不像啊……这么冷……”
“也是。”
想起他不止是对我们如此，对许先知也是如此，从来没见他们俩之间有过任何的交集，也没打过招呼。
我也问过许先知，他与刺猬先生的关系，许先知无话可说，只说不了解，强调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也不想认识刺猬先生。
这样看来，这份淡漠与疏离的背后，似乎不止是性别差异的问题。
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都属于没有工作关系的陌生人吧。我猜。不知道有没有例外呢？
02
可能是因为这一周的工作日太惬意了，才会让我觉得这周六有些诡异。
许先知在周中回来，紧接着周五晚上出去打球，没有回来。当晚在直播间里，他透露了自己正在犹豫，要不要在七夕有点什么动作，也正在跟兄弟商量点子，请求帮忙。
网友们一听他们热切关注的许九白终于要有动作，老泪纵横之余，送了他一列队的支持。我的直播间因为他多了很多支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算是我半个财神爷。
周五一晚上，我都给他出谋划策，甚至根据他的故事，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封情书供他参考，剩下的就交给他了。
周六早晨五点，我就听到关门声了。我还好奇是谁，直到我醒来看到消息才确定，是许先知。
“我这会儿已经在车上了，要出远门几天，冰箱里的蔬菜你拿去炒了吃吧！走得比较匆忙，可能打扰到你睡觉了。”
看来他走得确实很匆忙，不知道前一晚是不是光顾着纠结了。
许先知去追爱了，而余丽去浪漫了。
再一次听到关门声时，我已经在用卫生间了，开关了两次。空气里弥漫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见淋浴区潮湿未干，又散落着一些新鲜的黑发，我就知道，是余丽出门了。
我发了条消息过去确认，她已经奔赴到了男友的怀里。原来，她男友提前到了，说要给她个惊喜。这不，放下男友的行李之后，两个人就手牵手去附近约会了。
我看看时间，才七点，一度怀疑今天真的是周六吗？连平常睡到吃午饭的人都洗好澡出门去了。
余丽说，她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今天这一天都得安静得异常了。
出卫生间时，我发现刺猬先生的门开了，虚掩着。而厨房的动静也告诉了我，他正在刷牙。神奇的是，他的双肩包居然在外面的桌子上。他不会也要出门吧？
我虽心里嘀咕，但困意还是让我爬回了自己的床。不消五分钟，鞋柜和门都有了动静。这就没跑了，最后一个男人也出门去了。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仿佛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奔向爱的路上，这里一下形成了只有我被“伤害”的世界。他们往日的困意仿佛也都堆到了我身上，这或许就是我今日的使命——把他们的觉也一并睡了。
好像也没有睡很久，迷迷糊糊之间，我又听到了敲门声。大周六的，除了外卖和快递，还有谁能来敲一扇租房的门？
我匆匆套好衣服，边踩拖鞋边揉眼顺头发。敲门声似乎格外温柔，没有猛敲，隔两秒敲两下，这让我心情愉快很多。
打开门的一刹那，更是吃惊，来人是一个女生，手上拿着个盒子。那应该是来送快递的，可她给我的第一感觉又不像。坏人？也不像。
她的个略高于我，整体比较纤瘦。尽管她身着灰色中性运动套装，戴好口罩，也把帽子压得严严实实，我还是能从她清澈的眼睛里估出她的年岁，大约二十五岁。只不过，她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姑娘瞧见开门的是一个女生，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还往我身后瞧。随后又张开笑容，柔声问我：
“请问，白慕寒先生在吗？这里有他的包裹。”
我没有着急去接包裹，只是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白慕寒是谁？如果姑娘没有送错地方的话，也只能是我那不知道姓名的邻居了。
我问她：“他的网名叫什么？”
她答：“刺猬先生。”
我掏出手机指了指某个头像，问她：“是他吗？”
“对对，就是他！”
姑娘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悦。
一个普通的派件员会知道快递主人单号以外的名字吗？她竟连他的网名都知道？
我的一脸狐疑对上了她放光的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又很快镇定下来，强撑起一份“职业素养”。
“他本人在吗？这个最好是由他本人签收。”
“他老早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姑娘的眼睛里又闪出一丝失落。
“要不，你晚点再过来？只不过，他可能老晚才回来……”我试探性地问她，“要不，我替你转交？”
她沉默了，似乎是在挣扎，抱着小盒子的手也有些无处安放。
我分明是看到了一个想亲手将礼物送到心仪之人手上的小女孩，这一身装扮，恐怕也是她为了制造惊喜而特意打扮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畅想各种可能。正当我准备说些什么时，她把包裹交到我手上。
“反正我也有心理准备……”
这一声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
“你替他签收下吧，麻烦你了。”
“要不，我现在给他发条消息问问？”
我依然在试探她，而她好像掉进了某种宿命的阴影里，小声嘀咕着：“可能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终于看到那张只有签收人名的快递单，收尾还有一枚可爱的爱心。为了伪装这一遭，她也费了些心思。
在她准备转身时，我迅速拉出了她的手，迎上她惊讶的眼神。
“来都来了，你要是没有其它安排的话，就进来坐坐吧，也许能等到他。”
“今天就我一人在屋里，不会打扰到别人。你是他的熟人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姑娘望着我，眼里又有了希望，还有一些感激，又重新展开了笑颜。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这姑娘不仅不是快递派件员，反而是小区的一位住户。好巧不巧，她所居住的就是正对厨房窗户的那家。
无巧不成书，我预感到，今天是吃大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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