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惯性的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着1:44。
这是个深夜,我的手里紧握阿立的十字架,有些事情像是醺酒后的脑痛,想都想不起来。
我下床试着翻阅背包,随后翻箱倒柜的找寻不见踪影的布偶,我想找到它就可证明这不是一场幻觉。
微信好友列表只有几个人,来来回回也寻觅不到有着布偶头像的对话框。
她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可能我真是做了一场梦。
厕所的水龙头没有拧好,它在“哒…哒…哒…”的落下水滴。宿舍的电源又出了毛病,我也不太想知道这是第几次跳了闸。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回到客厅。
“咔嚓。”脚下无意中却踩到某样东西。
“怎么会有一片碎玻璃?”我弯下腰拾起它,在触碰的过程中,那晚红色高跟鞋闹鬼事件瞬间历历在目。
我在不断的拼凑回忆,可此时心中却毫无恐惧。于是又放下碎片,疑惑的盯着其他残渣,揣摩着这到底是真实世界还是又在某个梦境当中。
再或者说,我现在已经死了……
天花板传来弹珠掉落声,当它的二次回响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起身开了门,走廊的感应灯没有亮,看来这次是小区集体停电,是我错怪了电闸。值得庆幸的是月光是通透明亮的,过道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黑暗。
窗外隐约的传来歌声,嘹亮动听且熟悉。据我的判断,是小区外的空地上发出的。
这歌声吸引了我,于是我选择下楼,不由自主的朝它方向走去。
靠一楼大门旁第三户人家是王奶奶的家。她偶尔会在夜深中断断续续的咳嗽。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季节性的老毛病犯了。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埋头背贴着墙壁,肆无忌惮的抖着二郎腿。他还时不时的看了看怀表,像是在等待某个时辰的到来。
“晚上好。”我出于礼貌性给予问候。
可他不做任何的回应。
小区的保安趴在桌上与周公对弈,街上的行人也少得可怜。
“既然大街上都没人,那你又害怕些什么呢?”我迈出大门,轻声的自言自语。
原处的吟唱者,不在我判断的空地上。于是我又继续漫无目的走下去。那歌声一直在步伐的前头保持着听得见的距离,忽远忽近。
望着周围都在陆续打烊的店铺,我想这得向前多少步才会是个尽头。
“我就说她是个没用的媳妇,你偏要娶她。你今天不走,咋俩就立马断绝母子关系!”
医院门口传来某大妈的怒斥,她硬扯着男子的手,将其拽出大门。
“妈,你听我说,丽子她刚生完孩子,现在还一个人呆在……”
“我不听!凭什么别人都能抱孙子继承家业,而我就只能抱孙女给人耻笑?你叫我这张老脸在亲戚朋友那边往哪搁?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们在一起!”
“妈,你别这样……”男子甩开了她母亲的手。
“好啊,你反了你!胳膊肘子往外拐了!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儿子要造反了!”大妈边哭边朝四周吼道。
我说,一切因果,皆起因缘。觉悟者,惜缘,珍爱,才列众生平等。
可她明白吗?我停下脚步,只看见一位母亲无理取闹、原地打滚的模样。
刚才的话是我说的吗?可能是吧……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你们别来抓我!我不是犯人!告诉你们,我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年近半百的老头被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强压着,一路拖出医院。
“哟呵,谈钱?哼…这玩意可真没让你少害人呐~”走在最前面的领头黑衣人冷冷笑道。
“我跟你讲,我的户头上少说有九位数,随便甩你脸一些都足够让你们这些下等人一辈子衣食无忧!”那老头不肯善罢甘休,再作挣扎。
“是麽?那你可要回头看看,你的钱值不值,或者说你钱还剩多少了呢~”黑衣人用满是摺皱的手,指向医院急诊室大门。
顺势望去,他所指的地方有两位打扮时髦的青年在相互斗殴,目前的状况可以说是正在拼个你死我活。
“F~U¥~%^$~那两套房和店面都得归我!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
“归*&~(@%!…,你算什么东西?这银行的存款必须得是我的!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打!给我往死里打!快拿砖头拍他啊!我这个当妈的给你俩做主,你们两兄弟谁打赢了!谁多拿,嘻嘻嘻……”搔首弄姿的女人在一旁火上浇油。
“儿啊!求你们别打了!你爹还在这呢!你们倒是住手啊!倒是快过来拉我一把啊!我这二十年做的一切,还不是是为你俩好啊!”老人甩开黑衣人的手,踉跄几步,懊恼的拍着不争气的大腿,潸然泪下。
而他的两个儿子都着了魔似的陷入疯狂,完全不理会父亲的呐喊。在乱拳之下,双双头破血流,只见有人倒下,却未曾见斗殴停下。
“看到了吗?啧啧啧……他们可有意思。你的钱?现在还有用吗?你私下假公济私贪赃枉法,换来这样结局难道你还不满意?”黑衣人一把拽起老头。
“满意?满意什么!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懂什么!就算我有错,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孩子遭罪?”
“哈?资格?遭罪?你也知道遭罪啊?你大儿子奸淫少女将其残害致死,你身为执法部门,本是人民的公仆,却徇私枉法找来替罪羔羊,让一个无辜少年不明不白的承受30多年的牢狱。你小儿子霸占陈家村六亩余地,并将陈氏父子乱棍打死,你不但没有将其绳之以法,反倒买通贪官将其无罪释放,且吞并瓜分陈氏农地占位己用,驱逐陈氏老母背井离乡导致她精神失常颠沛流离,以拾荒度日!我想问,他们的血债谁来还!”
黑衣人这一巴掌甩在老头的脸上,留下三道鲜红血迹。老头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两声长叹作伴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的转身低下头,随三位黑衣人渐行渐远。
我说,一切定数,皆有因果。因天道循环,才致人间生生不息。
“铃铃铃……”手机屏幕显示一串未知号码。
“喂,您好。哪位……”
“修泛。”
“修泛?我们…认识吗?”
“你,得听我的。现在你,去买一扎纸钱,三根白蜡烛和一包无头香……”她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中断通话。
“喂?喂?”我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是空号的简讯。
纸钱?蜡烛?无头香?她为什么要我买这些?我正在思考时,身体居然不由自主的跟着旋律走下去。
“香,两头皆可燃者,才名无头。燃烟,为鬼引路。”身后传来粗糙的烟熏嗓,明显是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猜即便是回了头,说不定身后还是空无一人。
那回不回头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林记杂货铺,专卖冥事用品。店主林伯,患眼疾,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膝下还有一孙。
“咚咚咚……”我敲了三下门,想不通为何会主动想起这家店铺。
“谁啊?”林伯缓缓开门,他的手里还捧着半碗略有馊味的剩饭。
“林伯,我是小服,记得吗?晚上打扰您了,我想买些东西带回去。”
“你……你……唉……”看来我的深夜拜访还是让林伯担惊受怕。
“天还是冷,你快进屋吧。”
“打扰了,林伯。”
林伯指的屋内就是他的店铺。这里虽简陋,但冥器种类齐全,听说大部分都出自他手工。尤其是林伯糊的纸人,我怎么看它们的样子都像个活人。
林伯换了套整洁的衣服,从床头那边缓缓走来说道:“这些年,三餐温饱勉强,一盏浊酒,不成敬意啊。”
他手里捧一盏小红碗,碗里盛着七分老酒。
“抱歉林伯,我没有喝酒的习惯。我只是想买一扎纸钱,三根白蜡烛和一包无头香。”
“是这样啊。”他颤抖的放下红碗,把三样东西循规蹈矩的放到了桌上。“可你……”
“嗯?一共多少钱?”
“我认得你,周围的邻居都说你是个好孩子,这点东西不值几个钱,你尽管带走吧……”
“不不不,那怎么行。”我正摸索着口袋找寻细软,一个染着浑身酒气的青年遍冲了进来。
“死老头,在那瞎说啥呢?”他熟练的从抽屉里铁盒中倒走些许零钱,又一脚踩上床头翻箱倒柜。
“孙呐,别找了,我也只剩这把骨头了……”
“你个老不死的,骨头还有带点肉,你带什么玩意了?你快说把钱藏哪了?多大点岁数了心里没点数吗?活到现在还那么自私,没钱就把破房子卖掉换钱!”
林伯摇头显得非常的沮丧。
“摇个屁啊!你的钱,将来还不是我的钱。你多活一天,都是在花我的钱懂吗?怎么?你还准备留着安度晚年?我呸!多大年纪了,羞不羞啊?”他孙子一口浓痰吐在林伯的身上,随之夺门而出。
一把年纪的林伯在他走后便蹲地失声痛哭,而我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只好把钱放在桌上,悄悄的离开。
一阵风吹过,桌上那张钞票在风中摇曳,最后在林伯的身旁缓缓落下。
“龙魂子嗣,秉承千年文化。讲,百善孝为先。忤逆者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我边走边说。
这些莫名的话都源自我内心深处的感慨,而这些感慨,我记得从未在书本上看到过……
“铃铃铃……”我的手机响了,我按下接听。
“接下来,去,老城区公园。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还是修泛吗?怎么又是她?
我隐约的记得她的家应该是住在屠宰场那边的半山腰来着。
还有,她究竟想让我去为她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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