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已是下午,虽然外面寒风呼啸,但是屋内暖气很足,宛若春天,被子早已经被阿辉踢到了地上。
我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薄弱的夕阳散漫地从窗户里透了过来,照在阿辉黝黑的裸体上,染了一层毛茸茸的金黄。凌晨缠绵的体液还残留在他大腿上,已经凝固,映在夕阳的光线中,泛着透明的光亮,
房间里各种体液气味混合,有点儿闷,我开了一点窗户缝隙,让冷风吹进来,透透气,阿辉嘟囔着说冷,我拉起地上的被子给他盖上说:“我洗完澡就去上班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
阿辉不是我的男朋友!
只是隔三岔五总能在酒吧遇到,如果哪一天恰巧我想让他送我,就一起回来过夜,说是过夜,其实我每次下班都凌晨4点多了。
我在酒吧上班,老实卖酒,正经工作。
明天是圣诞节,今日要帮同事捎点过节的道具,今晚平安夜活动要用,所以我比平时早了一点儿出门。到了小寨,过节的气氛扑面而来,街上人头攒动,大学校园里的活力青年纷纷出街,涌满了街道两侧的大小商店和综合商场,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个个顾盼生情,笑逐颜开。
热闹而忙碌!
我走下音乐学院的天桥,两个姑娘在我前面的公交站牌庞拥吻,被风撩起的秀发摩挲着俩人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深情得仿佛世界静止,旁若无人。
也许是久别重逢,也许是黯然离别!
你看,多像十年前我和小玉在深圳的告别。
记得那一天是圣诞节。
前一天的平安夜里,我们一直聊到了下半夜,话题只有一个:钱。
据我所知,我和小玉的钱已经是彻底花光了,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杯开水,愣了一会对我说:“姐,我们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明天我就去上工了。”
小玉当时是我的同事,她是从农村过来赚钱的,我是大学毕业失恋,一气之下,跑来深圳闯荡,我俩在深圳的一个会所上班,男人是我们的客户,卖酒给他们喝。
我俩一起参加入职培训时候认识的,为了省钱,培训结束后,就搬到一起合租了。
赚钱很快,也很辛苦,客户是上帝,我们受尽客户的白眼,也许是把男人当成了客户,也就厌倦了男人的缘故,我俩都没有谈男朋友。
合租久了,一些事情就由不得自己,我和小玉就合到了一个被窝里,彼此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从此以后白天是同事,晚上是情侣,是亲密的家人,是姐妹。
我的钱也统统交给了小玉,让她统一保管,统一支配,不分彼此,我信任小玉,她花销精打细算,不比我大手大脚的。
工作了大概有一年左右的时候,小玉突然说不想干这一行了!对我说: “咱进厂里打工吧,我真怕在这里久了,抵挡不住诱惑,下了水。”
那时的小玉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着实真挚。当天,我们便辞职了,为了庆祝脱离这灯红酒绿的行业,我们吃了一顿沙县小吃。
彼此都有个执念和梦想,要照顾对方一辈子,地老天荒的话在床上也说过,能否做到其实都心里没底。
那天晚饭后,我和小玉穿着拖鞋在海滩边漫步。我问她,辞职后的感觉怎么样。她不说话,笑了笑,就去海里捉螃蟹了。夜晚没有阳光,这笑容依然如阳光洒在肩头。
海滩边林立着大大小小的酒吧,我看见一个女生抱着吉他站在话筒前,在这座南方城市的人间烟火里,弹唱起beyond的《不再犹豫》,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坐在人来人往的沙滩边,我兴奋地对小玉说:“我们可以做点生意啊,搞搞创业,卖点小吃什么的。小玉,你觉得卖什么比较好?”
小玉脸上挂着习惯性的微笑,低着头玩弄细沙。“辣椒酱”她说:“我们可以做辣椒酱卖,我还没看到有人在这卖辣椒酱呢。”
“漂亮!”我几乎跳了起来,“这玩意不错,辣椒酱这里应该会有人买的,毕竟这里北方人也不少,而且成本低啊。”
我们迅速搜索了一些辣椒酱的做法,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很快我便和小玉达成共识,准备制作辣椒酱售卖。
“我们做出来后可以卖给餐馆,我们还可以在海滩边零售摆摊。”我天花乱坠地给景象描述辣椒酱的前景,小玉显然比我还要上头,激动地以为我们很快就要发财。
随后几日,我从市场买了一些辣椒,开始试制辣椒酱。我们骑租来的摩托车,考察了整个城区,熟悉了几乎所有的餐馆、超市。然而,很多餐馆都有辣椒酱的供货商,这让我们备受打击。
我觉得既然市场上已经有不少辣椒酱,加上我们都没有做辣椒酱的经验,这件事肯定做不成了。但小玉却不管这些,她不停地看教学视频,反复试验。
小玉一连忙活了数日,我品尝了她最后一次实验出来的辣椒酱,实在太难吃了。她默然无语,呆坐在地板上,神情恍惚地看着空调的温度。
我俩开始去各个厂子应聘,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介绍了以前的工作经历后,都面试失败,后来才在一个厂子的保安那里问出了原因,所有厂子都嫌弃我俩在会所里卖酒的工作经历,虽然我俩做的是正经工作,可是没人相信。
现在想想那时候是真傻,为啥就不能撒个谎,不说曾经的工作经历。
后来,小玉经常晚上出去,深夜才回来。在我的再三逼问下,小玉才道出实情,原来她去跑摩的了。她把摩托车停在酒吧、餐厅等场所的门口,等待晚归的人,后来当地做摩的生意的男人看她是女的,就抢她生意,排挤她,后来便放弃了摩的生意。
每天我们都在花钱,没有任何收入到账,我们必须找到正当营生。
后来,我们去了渔村和海滩。我们发现游船可以日租,租金65元。我又开始了幻想,“小玉,你想啊,租金是65,我们收费是20元一个人,只要一天有10个客人,不就是200元了,可以赚135元一天啊。”
此时的我们已经快没钱吃饭了,她神情忧郁地看着大海,海面上飘着四五艘游船,根本没有客人。我见她兴致不高,便又鼓动起来:“小玉,一天135元,很快我们就发家致富啦。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承包整个租船行业,然后再扩大到太平洋、印度洋区域,成为全球最大船只租赁公司,到时候纽交所上市敲钟你来敲。”
小玉自然知道我在开玩笑,在一起一年,她已经熟知我的说话风格。小玉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发给我一张图,上面写着游船8元一位,提供烧烤、钓鱼和水果。这意味着,租船根本赚不到钱。
坐吃山空一段时间后,我们彻底没钱了。
平安夜的晚上,街道上像今天一样繁花似锦,热闹异常,南方的冬天也很寒冷,冷风吹过来同样刺骨,我和小玉早早就躺在床上,听着街道上的喧闹,谈着关于钱的问题,明天的饭还没有着落,未来更没有着落。
“姐,我借了原来同事500元,给你拿着,明天买车票回家吧,你好歹有文化,回去找个正经工作吧,明天晚上我就去会所报道了,我换了家会所,工资跟以前一样,3000块+提成,做到年底还发7000块的过年费。”
“你怎么又回去了呢?”我难掩惊讶,同时有点失落。
“唉,不是我想做,是钱都没有了,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其他,我老家负担太重,还欠了很多债,做到年底,攒点钱,把家里账还了,我就去找你。”
身无分文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赌气离开家这么久,确实该回去了。
第二天,小玉送我去车站,约定好,过了春节就来找我。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小玉的舌头是清凉的,许是沾了外面冷空气的缘故。我紧紧地抱着她,希望能把她嵌入我的身体,我俩混合的泪水已经湿了彼此的脸。
那天很冷!
我回来就找了正经工作-----在酒吧卖酒,然后,就是等!
这一等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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