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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光明医院ICU病房里的病人已慢慢进入梦乡，微风拂动窗帘，机器发出细微声响。黑暗中，何晸慢慢睁开了双眼，他拔掉嘴上的呼吸机，缓慢地下地，接着，他从椅子上的包里扯出常服换上。他轻轻拉开房门，四处观望，走廊上看守他的警察正坐着打呼噜，何晸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医院的后门。门外，一辆橙色的出租车已等候多时，何晸坐上副驾驶座，“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罗二问道。
“废话。”
“嫂子她……她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小二，你们几个以后都要好好的，我这回真的撑不住啦。”何晸拍了拍罗二的肩膀。
车子行驶到了郊区的墓地，此时已见了晓光，但墓地依然显得阴森森的。罗二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袋东西递给何晸，“哥，你要的东西都备好了。”
“谢了。”
“哥，还是我陪你上去吧。”
“不用，知道警察问你怎么答了没？”
“知道。”
临走前，何晸重重地抱了抱罗二，两个七尺男儿就这么无声地相拥，他们知道此次一别便无再见之日。俩人分开时，罗二两眼泪汪汪的，他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哥，你放心去吧，兄弟们会为你打理好一切的。”
何晸一级一级地步上石阶，通往天堂的路是如此漫长。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块墓碑前，照片上的姑娘年轻貌美，她朝着面前略显憔悴的男人笑了笑，露出好看的梨涡，墓碑上有一列字——何晸之妻 楚薏宁。
何晸和楚薏宁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二人从小学开始便同校同班。高中时，何晸和楚薏宁开始悄悄恋爱。大学毕业后，两家人很快就订下了婚事。订婚、领证、婚礼、蜜月，一切都很顺利。
今天是楚薏宁的生日，这天下午，何晸早早就下班，他要在妻子回家前把客厅装饰一番，给她一个惊喜。彩灯五彩缤纷，桌上的细口瓶插着几枝鲜艳的红玫瑰，何晸亲手做了中西结合的晚餐。一切准备就绪，何晸坐在沙发上等妻子归来，楚薏宁的公司一般六点左右下班，他满心欢喜地等着，从天明等到天黑。渐渐地，何晸感到不安，心慌得厉害，他拨打了妻子的电话，但一直没有接通，他心里预感到妻子可能出事了，赶忙穿衣换鞋出门。刚坐上驾驶室，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的“110”刺痛了何晸的眼睛，警察告诉他，他的妻子在不久前遇害了。
何晸在太平间见到了冷冰冰的楚薏宁，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右脸上，“宁宁，你冻坏了吧，我来接你回家了。”
2
今天下午下班后，楚薏宁乘地铁回家，出了出站口，走着走着，她看到前方一个男人用刀抵着一位女士的后腰，准备往不远处的车子走去，楚薏宁随即拿出手机报警。通话结束后，那个男人已经推着女人上了车，楚薏宁急忙跑过去，男人正准备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喂，你快把我朋友放了。”
“你谁啊？”
“我是她的朋友。”
“呵，你唬谁呢。她是我老婆，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怎么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楚薏宁朝后车厢望了望，可什么也瞧不见，想是这个男人贴了单向透视玻璃贴膜，“我要和朋友说话。”她边说边去拉车门，就在这时，尖锐的匕首穿过她的腹部，不一会儿，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男人拔出匕首，而后又补了一刀，楚薏宁无力地倒在了路边。男人把匕首在楚薏宁的衣服上擦了擦，随即开车离开。楚薏宁颤抖着把手伸进口袋，刚碰到手机，她便丧失意识昏了过去。十五分钟后，110、120到达现场，楚薏宁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去世。此时她已怀孕三周，一尸两命。
几日后，何晸来到公安局，警方告诉他，因为王强是精神病人，并且那个路段的监控摄像头不清晰，车上的女士目前还没有找到，王强将在半小时后被释放。何晸听到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揪住警察的衣服，“tmd,他有精神病就可以随便杀人吗，我的妻子被那个畜生杀死了，你们为什么要放了他，为什么啊？”几个警察上前把他的手钳制住，何晸疯狂地怒吼着、挣扎着，“你们都放过他，谁放过我的妻子和那未成形的孩子！”周围的警察慢慢松开了他，他们警帽上的警徽已经黯然失色。这时，王强和他的律师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里充满鄙夷，何晸冲上前给了他几拳，警察们再一次把何晸控制住，王强吐了一口水，大摇大摆走出去。
何晸带着楚薏宁的骨灰回到老家，他把她葬在了依山傍水的墓园，春有花香，夏有鸣蝉，秋有麦浪，冬有飘雪。
人终究是要归于自然，遗憾的是，好人总是不能寿终就寝。
每每睡在空荡的卧室，何晸都会梦到楚薏宁和未出生的宝宝，梦里，宝宝开口叫了一声“爸~爸”。天亮以后，一切美好都如过眼云烟。
3
何晸通过多方渠道掌握了王强的住址，他用他的积蓄在王强所在的小区买了房子。他白天工作，到了晚上，何晸便蹲守在王强家的附近，跟踪他的车辆。他拍摄了许多照片，一张张照片上的主角都是王强，王强常常出入声色场所，花天酒地，还和一些高层领导聚会。一个月后，何晸将收集的所有证据带到公安局交给刑警队长，警察表示会重新调查这个案件。
一段时间后，何晸迟迟没有收到警方的消息，他再一次去到公安局，接待他的警察一直和他打马虎眼。
“这些东西不足以证明那个畜生根本就没病吗？他是故意杀害我的妻子，为什么你们还不抓他？”
“何先生，我也想把王强绳之以法，但是我……实话告诉你吧，上头已经放弃了这个案子，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能干啥呢？”
“这个案子才过多久，为什么就不查了？”何晸冷笑了一声，“算了，是我太傻了。”说完之后，何晸满身疲惫地离开了。警察局里人来人往，各有各的悲喜，无人为别人分忧。
至此，何晸再也不会依靠警察，他决心自己去讨回公道，寻找真相。他尝试把这些信息发给报社和新闻媒体，但结果还是石沉大海。一天晚上，何晸在车里等着王强的车辆驶出小区大门，不一会儿，熟悉的宝马出现了，何晸立即跟上去，行驶到一个路口处，一辆车突然变道朝何晸的车辆冲来，一瞬间天翻地覆。待何晸苏醒后，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酸痛，手和脚都打着石膏。这时，罗二提着水壶来到床边，“哥，你终于醒了。”罗二跑去把医生叫来，医生检查一番后说何晸已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就能出院。
“小二，你怎么来了？”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来谁照顾你。”罗二拿出棉签把何晸的嘴唇润湿。“哥，出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哥几个说呢？”
“我打算自己先处理好了，过段时间再和你们说。”
“你总是这样，哥，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吗，那些警察说得不清不楚的。”
“好。”接下来，何晸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告诉了罗二。
“这帮混蛋，哥，你等着，我给你找几个小弟解决掉那个畜生。”
“小二，我不想假手于人。”
“哥，你不会是想自己……”
“没错。”
“不行，我不会让你去的。”
“你放心吧，我现在想去也去不了。”
罗二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哥，我先去买些吃的给你，你等等啊。”约莫半小时，罗二回来了，同他来的还有陈凯、李明，他们几个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
“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来看你命有多硬。”李明不悦道。
“啧，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啦好啦，先让大哥吃点东西。”
何晸温饱一顿后，几个人便聊了起来，“对了，撞我车的那个人查到没？”
“查到了，那人酒后超速驾驶，已经被拘留了。”
“我爸妈他们不知道吧。”
“叔叔阿姨都不知道，我已经去看望过了。”陈凯回答。
这夜，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只有月儿悄悄地听他们的对话。
半个月后，何晸出院了。这天晚上，他继续前往王强的住所，可是那家住宅已换了主人，谁也不知道王强的踪迹。接连几日后，何晸打算放弃了，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岂是件易事，“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4
十年光阴流逝，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何晸经营起了一家小公司，两家的父母身体健康，日子也算顺风顺水。这些年来，有不少人都想给何晸介绍对象，包括楚薏宁的父母，但他都拒绝了，他说:“逝者已矣，但我心也死了。”
炎炎夏夜，何晸和一位生意伙伴一起吃饭，途中，这位生意伙伴提到了王强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他告诉何晸，王强最近在圈子里风生水起，不少人争相巴结他。何晸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握紧了拳头，他忍着激动的心情，趁机向对面微醺的生意伙伴套话。回家的路上，一个计划在何晸心中慢慢酝酿了出来。
郊外的废旧工厂里，一场善与恶的搏斗正激烈进行着。何晸凭借多年的身手撂倒了王强的三个保镖，但他也满身伤痕累累，他拿着木棒朝王强挥去，王强躲了过去，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王强发起了进攻，不知他们打了多久 ，终于，王强重重地倒在水泥地上，紧接着，何晸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倒了下去。“唔哩~唔哩~”警笛声响亮在早晨的马路上，这场搏斗造成了一死四重伤——何晸和王强的手下受了重伤，王强直接死亡。
几天前，何晸几经辗转取得了和王强合作的机会，两人见了面，正是这次秘密见面，何晸才了解到王强是干什么勾当的，他的买卖几乎都是涉黑涉黄，挑战法律的底线。在那之后，何晸和他的几个兄弟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没告诉他们他见到了王强，他们都认为何晸要出国旅游。何晸把一封信交给了罗二，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打开看看。
此时的墓园里只有何晸一人，他缓缓靠在墓碑旁，和楚薏宁诉说过去的事情。渐渐地，他双眼迷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等到警察们寻到此处时，何晸已在天上和楚薏宁相聚了。
今天法院开庭审理时隔十年的案件，罗二、陈凯、李明及何晸的父亲已静坐在旁听席等候法官的宣判。
“本院认为被告人王强、韦稷……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本判决为口头宣判，判决书将在五日内向你送达，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奉阳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述的应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被告人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罗二几人听到判决后欣喜若狂，他们抱在一起埋头痛哭，法律终于不负苦心人，他们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公道。
清明时节，罗二一行人冒着毛毛细雨祭拜何晸、楚薏宁，春风拂过，小草依依，他们好似听到了来自天上的声音。
当时，警方将王强等人送去医院后，技术人员勘察了几遍现场，在这间废旧工厂外还挖掘出了几具女性尸体，王强等人将在监狱里度过他们的余生，那些受害者终于可以瞑目，他们的亲人也得以安心了。
铁窗之外，阳光正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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