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回顾:旧忆 01 下玄月
冷子慕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入眠。他不知道父亲在防备什么,这江湖之上究竟还有什么能令这江湖之主忌惮?还有那印记,又是否是记忆中那枚?难道她真的没死?可若是她,又为何不肯现身?父亲又为何会怕?
太多的疑问让他心绪难宁,他索性不睡,下床披衣,在床左侧的柜中找出一精致小盒,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物——一块缺月玉佩。他将盒子放回原处,把玉佩握在掌心,眼神飘渺。
许是白日里累了,不久后冷子慕感到困意,合眼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渐行渐远。“别走。”他声音细小不可闻,终是睡去了。
冷子慕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般安稳了,醒来时已经是午时,屋外传来一阵争吵声。他长呼一口气,而后起身下床穿衣,将床上的缺月玉佩系在腰间,这才去开门。
门外争吵的两人顿时停止,原是余幽篁挡在屋前不让他人进去,而这被挡之人名叫冷枫,四十出头,身体健硕,双眼微小,有亲近之态,是冷月山庄的管家。一个要进,一个阻拦,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子慕哥哥,你醒了。”听得身后门开,余幽篁立即转身笑脸相迎。
“少庄主。”冷枫躬身道。
“幽篁,枫叔有事,你不该拦着。”冷子慕道。
“人家只是想你多睡会儿,这些日子你都累瘦了。”余幽篁低着头,委屈道。
冷子慕知她好心,本无意责怪,却还是惹了余幽篁难过,心下不安,伸手揉她额头,笑道:“我没事。”
“哼。”余幽篁偏过头去,故意不理他,却瞧见他腰间的玉佩,好奇问道,“这玉佩我怎么从未见过?是哪位姑娘送的?”
“幽篁……”
“少庄主,属下还有事要禀。”冷枫打断道。
冷子慕正不知该如何与幽篁解释这玉佩的来历,说出来只怕她又会不依不饶,幸好冷枫及时搭话,这才转移话题。
“幽篁,我有些饿了。”冷子慕道。
“对哦,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余幽篁恍然想起,说完便走。
见其离开,冷子慕长舒一口气,朝冷枫无奈笑笑,冷枫会意得摇摇头。
“枫叔,找我何事?”
“我拟定了几处举办武林盛会的地方,请少庄主敲定。”
“好。”
两人说着,一同去了偏厅。
每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将在三月十二举行,距今虽还有些时日,但许多事还未商定,颇为费神。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冷波和余涯在打理,他们有意栽培冷子慕,凡事皆让他去参与。冷子慕生性沉稳,处事不惊,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此番两人更是将此事全权交与他处理。
武林大会是江湖人的盛会,由武林盟主发布江湖令,聚天下英豪。接连几日,冷子慕都无闲暇顾及其他。他以前不知父亲辛苦,如今却是全然明了。余幽篁心疼,却又帮不得什么,只能在旁默默相伴。
这几日,冷子慕向父亲汇报,冷波会从旁协助。冷波依旧包下了揽月楼,接连几日,冷子慕问其缘由,他避而不答,只说木箭不过是一场戏。冷子慕还想问什么,却被回绝。
次日一早,冷子慕便被冷波叫到书房。已逢春分,万物生长。城中四处一派春意,桃始华,梨花白,杨柳新枝。
书房在东侧,书房后是一片梨园,此时正是梨花正盛,偶有风穿过,满地花。
冷子慕来时,冷波正临窗而立,望着那篇雪白。他知道,在那繁花之后有一屋舍,每逢此时,那里的这人提着满篮的梨花出现,说要给他们煎酒喝。
“父亲。”冷子慕轻唤。
“啊,是慕儿啊,”冷波转过身来,一脸温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还好。”
冷波笑笑,凝视着他,像是许久不见那样,带着几分不舍。当冷波看见冷子慕腰间的玉佩时稍显诧异:“这玉佩倒是许久未见你佩戴了。”
冷子慕神色淡然,道:“不知父亲唤子慕来为何事?”
“慕儿,你瞧着这春景如何?”冷波又看着窗外道。
“春色怡人。”冷子慕眉头微皱,捉摸不透冷波此问的目的。
“是啊,万物芳华,”冷波叹道,“这些日子你总是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忽略了一些人,你也该抽时间陪陪人家了。”
“父亲,我……”
“去吧,让冷枫跟着。”冷波道,语气不容反驳。
冷子慕本还有所犹疑,但见父亲如此态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况且这些日子他也的确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是该放松放松,于是应承了下来。
待其走后,冷波望着梨园,蔓延缱绻,喃喃道:“雨儿,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起风了,梨花纷扬,恍如落雪。冷波低头收回目光,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
未时一刻,风未停。
冷月山庄重重戒备,庄主冷波端坐在正厅之上,神色肃然,巍然不动。
二刻,风声细。
“约定之期以至,阁下为何还不现身?”冷波高声道。
除了风声,别无应答。
那日,冷波携木箭前来包下揽月楼,与楼主约谈,询问说书人之下落。而楼主则说揽月楼从不过问说书人的往昔,早已不知其所踪,不过说书人临走时却说若有人到这里探寻他的下落,那时只需问一句:君可记,共采薇?
那一瞬,冷波面色大变,以重金引诱其寻找说书人下落,揽月楼主虽然表面上是酒楼,其实暗中也做其它生意,且楼主是出了名的爱财,便尽力搜寻。哪知,接连几日揽月楼居然查不到说书人一丝消息,正当其愁眉不展时,说书人突然现身,让楼主转告冷波四字——九日之期。
如今,期限以至,那人却迟迟不现。
忽然,一抹红色朝冷波飞来,却是与那日相同的木箭。冷波飞身接住木箭,端端落在院中,见木箭上有一纸条,他眉宇紧皱,四下环顾,并未见任何身影,取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仅仅十六字,冷波读完已是大汗淋漓,面色大改。他双手微颤,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得环顾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
蓦地传来一阵笛声,笛音时而婉转时而凄怆,让人听来心情低落。冷波小心听着,辨别出着笛声乃是一曲《采薇》,心下骇然,口中不停说着“不可能”,手中的纸条脱落,随风飘飞。
守卫见状,纷纷准备拔剑,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够了!”冷波被这笛声绕得心绪难宁,胸口起伏不定,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语气中尽是愤怒。
笛声戛然而止。
冷波闭上眼稳稳心神,再睁眼时已是常态,双手负背,只听他扬声道:“我知你是谁,就不必装神弄鬼了罢!”
话音刚落,一白衣红衫手执长笛的女子飘然从天而降,落在冷波前方十步之处,背对着他。女子二十有七,肤白貌美,丰神绰约,犹如芙蓉出水;可其眉眼无情,眼眸似有冷月之光,让人如临寒冬,不敢亲近。
“别来无恙啊,”女子缓缓转身,轻启唇齿,音若冬雪凌冽,不带一丝感情,“二哥。”
冷波看着她,神情恍惚。他本该感到害怕和恐惧的,而此时他却觉欣慰和安心。
“果然是你,夙羽。”冷波顿了顿,又轻唤了一声,“九妹。”
夙羽微微一笑,似东风化雪,冷言道:“难为兄长还记得小妹。”她抬眼看了一眼冷波,语气愈加嘲讽,“不知兄长在这夜里是否睡得安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