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几场雨渐渐浇灭夏日的暑气,夏日犹如曾经泼辣主事的婆婆,当见到孙子呱呱坠地时,她曾经的运筹帷幄,霸道天字号位置瞬间瓦解。婆婆还是那个婆婆,只是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含饴弄孙柔和。
世间万物大多吃软不吃硬的。
你看,夏日炎炎,植物们一直在和太阳暗暗对抗着;这其中,对抗最高调的莫不是那一池青莲。它用亭亭玉立之躯撑起一把把碧绿的玉伞,公然对抗太阳的炙烤。你闻,风里飘散着它香汗的味道。
太阳不懂的奥妙,时令悄悄地给它上着课:退一步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退一步,青莲收起了一把把玉伞,小草们恋爱了,稻谷,高粱,玉米……它们一个个孕像十足,蝉的聒噪还怎的好意思打扰。
李婶家篱笆上的梨疙瘩,饱满的发着诱人的绿光。随手捡拾几枚石子向那梨树发标,幸运的果子带着伤残滚落,我们断定孙悟空偷吃的人生果一定就是这个脆甜的味道。更有许多的果子带着我们的失落坠在那篱笆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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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听大人们说快过节了。除了可以吃到香酥的月饼,还会有好婆婆家的大石榴。
好婆婆家其实根本没有院门,左右邻居的房子自然的把她的家圈起来,看起来她的家就好像也有了院子。左右的房子都是新建的砖瓦房,只有她的家是老式的草房子。但它有坚挺高阔的轮廓,宽门阔窗的木质结构虽然陈旧,却雕刻有奇怪的图案。
由于那房子建的早,她家里的地面比外面的地面低出很多。听大人们说她家以前是大地主,家里现在也许哪里就埋着金银财宝。怪不得她家老头从来不笑,他高高的个子,常常带着一副眼镜在院子里翻着竖条纹的书,偶尔低着头,从那厚厚的镜片里向我们偷瞄。即使他家院子里那棵石榴,如猴屁股似的向着我们咧着嘴,丝毫也勾不起我们偷食它们的胆怯欲望。
吃过好婆家的石榴,就到了收割稻谷的时候。
这是农家最重要的收成,是一场全村总动员。天气早已褪去酷热,早晚清凉舒适,正是展开一场幸福劳动的好时候。
东方的天空刚刚翻出鱼肚白,母亲和哥哥们就已经出门去收割。我的任务就是熬好一锅粥,然后在围绕着锅圈的死面饼子下面,再煮几个绿皮鸭蛋。仅仅四只麻鸭,存储了春夏,到了秋收,咸鸭蛋正好到了滋滋冒油的时候,这是给劳动的最好犒劳。
谷场的夜静悄悄运稻把子是整个劳动过程中最辛苦惊险的。饱满的谷粒沉甸甸地躺在田间,一堆一堆等着我们的怀抱,它们好像在对我们说,爱我你就抱抱我。爱的抱抱之前先要向它们踢一脚,因为母亲说,常常有蛇盘踞在那下面。后来想想,我的懒惰有可能是在母亲的恐吓下形成的,这也招来二哥常常对我咬牙切齿的原因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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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车的稻把子被运到晒谷场,就到了劳动最快乐的时候。
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稻把子散开抖匀,让失去生命来源的它们充分的吸收阳光的烘晒。待到下午,稻把子被晒得干脆的时候,年老的男人们或用牛,或用拖拉机拖着一个滚圆的石磙开始反复磙压它们。厚厚的稻把,几个回合之后已经服服帖帖地附在谷场坚硬的地面上。
围坐在边上闲聊唠嗑的妇女,止住“哈哈哈”的爽笑,男人们最后狠抽一口手里的烟头,然后谨慎地掐灭在自己的鞋底子上。只有孩子们依然疯癫得在各家谷场窜来窜去,大人的丰收宴,也促成了全村孩子撒野疯癫的鼎盛时光,满场丢弃的鞋子哭断肠也找不到小主人的模样。
人们手握铁叉,排着队从一头相向而行,开始翻场。把贴在地面的稻把子来个咸鱼翻身。这样大约翻个两三次,谷粒基本上被脱尽,铁叉上越来越轻。我们小孩子偶尔抢过大人的铁叉,挑起的稻把子似乎没有那把铁叉沉重。这时候,大人们往往像轰赶小猪那样,把我们驱逐出境。
最后,终于起场了。
我们小孩子也被大人委以重任。推稻谷,扫谷粒。粗糙的稻谷虽然搁着我们赤脚,我们还是快乐的劳动着。全村的谷场,大大小小的谷粒堆在夕阳的照耀下如堆积的沙漠,耀耀生辉。
这一天没有晚饭,疯孩子已经扑在清香的稻草上睡着,大人们在月亮星星的柔光下依然在建造一座座像大山那样的稻草垛,它们像稻谷一样重要,是我们喷香菜饭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摇醒我,非拉着我,走着夜静的路回家,大哥二哥却依然拱在草垛里呼呼的睡着。
满天的星星啊,看着我,我也想作男孩子,也想看着星星,想在快乐的谷场静静地躺着……
谷场的夜静悄悄
网友评论
题目:谷场的夜静悄悄,实写谷场,其实是在写尘世的人间烟火,写生命繁衍生生不息的乡村文化,那份怡然恬静的幽默,只有百姓自己能够体会得到个中滋味。
谢谢作者!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