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故事 | 被掏空的身体

现实故事 | 被掏空的身体

（1）

老李是村里面有名的贫困户，父母死得早，而且他还是独子，平日里也没个兄弟姐妹照应。

虽说这日子是过得苦了点，但老李有把子力气，平日在村里接一些零活也够自己吃喝了。

老李这人老实，干活也很卖力，而且工钱也要求不高，所以村里哪家盖房子都喜欢叫老李去，那时的老李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近年，村里人也富裕起来了，家家盖起了二层小楼。

在村东头老李家的土院子里，三间没有上灰的红砖房，跟周边邻居家的二层楼相比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寒酸。但是就这几间砖房都差点让老李倾家荡产，房子盖好后老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说实话老李也不愿意花这个钱，但是没办法，这三间房，他就算借钱也得盖起来。

因为穷，所以老李的人生大事也一直没有个着落，村里也没有媒人愿意进老李家的门，老李就这么一直单着，直到40岁那年，才终于把这事给解决了。

嫁给老李的是邻村的一位姑娘，名叫二静。不知情的人一听这名字，应该觉着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是等看见二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二静啊，脑子不太好使，小时候因为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就变得有些笨了。但是你也不能说她傻，就是反应比较慢，跟她说句话，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二静今年三十岁了，在村里面绝对是属于老姑娘，二静父母也因为二静操碎了心。其实，原先二静是嫁过人的，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小伙，但是不到一年俩人就离了。

据村里人讲，是因为二静嫁过去之后，成天啥活也不干，动不动就吵着要回娘家，这情况在农村里面可没有人家能受得了。

后来，二静偷偷跑回娘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自从二静嫁给老李后，俩人一直处的不错，老李打这么多年光棍，再加上年纪也大了，所以对二静很是疼爱，在家里也很少让二静干活，洗衣、做饭啥的，都是等老李干完活回去再做。村里人都说俩人般配，二静好福气。

过了两年，二静给老李生了个闺女，这可把老李高兴坏了。老李中年得子，对这个孩子喜欢的紧，没事就爱抱着在村里溜达，逢人就说这是他闺女，大家看着老李也是从心里替他高兴。

从此以后老李就更忙了，白天要在外面干活，晚上回去就得带孩子，还得干家务。累是累了点，但是老李心里还是觉得很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心愿算是实现了。

就这样，老李一家确实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2）

在县城里的劳务市场里，三三两两的农民工蹲坐在一起，或是打牌或是抽烟，还有的人直接躺在地上睡觉。偶尔来个招工人的，这些人就会蜂拥而至，最终，那些看起来年轻一些，身体更强壮的人就跟着走了，剩下的人则一个个摇头叹息。

在人群中，有个皮肤黝黑，身体干瘦，戴着一顶安全帽，年纪大约在五十来岁的人，此刻正一个人蹲坐在马路沿上，皱巴巴的廉价香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浓烈的烟雾刺激的他一阵咳嗽。

这个人就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老李，从他的脸上就可以看出，近几年过得恐怕并不如意。一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况且一家老小都得靠他一个人吃饭，生活的压力让他显得愈发苍老。

特别是因为孩子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虽说现在都是义务教育，但是孩子要住校，这对于老李来说也是一笔大开销。

“工地招工啦，有愿意长期干的吗？”正当老李愁眉苦脸发呆的时候，一声吆喝打破了老李的思绪。

老李和附近的其他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一群人围到到那个说话人的身边。

只见那人约莫40岁左右的年纪，微微发福的肚子配上油腻腻的头发，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我能干……..我不怕累，”“啥活我都能干，我跟你去吧。”此起彼伏的声音从这群人里传来。

老李也不例外的站在人群里吆喝着，但是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也难怪，毕竟比老李年轻的人不少，没办法，弱肉强食同样适应于这群人。

“好啦，都别吵了，我就要五个人，接下来我点到的跟我走，你和你，还有……….”那个中年胖子用手分别指了五个人，老李竟然被点为其中一个。

说实话，老李被点到的时候，用“狂喜”这两个字形容他的心情是一点都不夸张，此刻老李脸上的笑容让他的皱纹看起来更加明显。

“二静，妞子，我回来了，看我带了什么”老李从他那辆锈迹斑斑的老式二八自行车把手上提下来一袋东西冲着屋里喊道。

说完，老李喜滋滋的提着东西跑进屋里。

“猪头肉！”一个大约12岁的小姑娘看到老李手里的东西欢快的说道。

“嘿嘿，爹知道你和你娘都喜欢吃猪头肉，就买了点回来，”老李脸上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将东西放在桌上。

这顿晚饭，老李一家人吃的格外香，老李看着二静与妞子大口的吃着猪头肉，他自己却很少动筷，看着这娘俩，他的心里觉比吃了猪头肉还要香。

老李吃饭的时候讲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诉了母女俩，母女俩都特别高兴，因为老李说等他挣了钱，就给她们一人置办一身衣服。

（3）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李便起来了，随便塞了半个馒头，然后骑着他那辆老式自行车上路了。

今天是老李第一天上班，所以他想给工头留个好印象。他知道工地上活肯定很累，但是一想家里面的二静和妞子，心里就提起了一股劲。

一路上，老李都将自行车骑的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点挣到钱”。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用了四十分钟。

终于，老李来到昨天约定好的那个工地上，到工地的时候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干活了，老李找了个干活的工人问了问，找到了昨天招他的那个人，经过一番正式介绍，才知道那人原来那人姓洪，工地上的人都叫他洪工头，手底下惯着四五十号子工人。

最后经过一番简单的安排，老李被安排去给搬运建筑石材，因为现在工地上大部分都是机械作业，而老李也不会操作那些机器，所以就被安排在了比较累的岗位，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活很累，但是为了挣钱也没办法。就这样，老李跟着几个工人一起开始干活。

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汗水一滴一滴从老李脸上的褶皱里滑下来。沉重的石块让他本就有些驼背的身子变得更加佝偻，他不时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水，不多时毛巾便湿透了。

就这样到了中午，工人们都三五成群的去路边的小摊吃饭，工地附近的小摊比较实惠，一大碗面也就六七块钱，一般大家都会在路边吃碗面匆匆解决一下午饭，然后在路旁的大树下躺着休息一会。

“嘿，老李一起去吃饭吧！”和老李一起干活的工人叫他一起去吃饭。到了路边小摊上，老李询问了一下多少钱，然后又摸了摸干瘪的口袋，最后还是摇摇头，买了两个馒头和一包榨菜，总共花了3元钱。虽然一碗面的价格确实不贵，但是老李还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老李找了一棵树，便蹲坐在树荫下匆匆吃了起来。吃完后，便随意靠在树地下休息起来。下午的工作和上午一样，因为年纪大了，可以看出老李的在体力上有些吃不消了，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到了下午七点，这个时间大部分工人已经开始下班了，也有一些人在继续加班赶工。老李的肩膀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肚子更是早就开始打鼓。但是他可顾不上这些，骑上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开始往家赶，因为明天就是妞子初一开学的第一天，他要赶紧回去帮孩子准备明天上学需要准备的东西。

“二静，妞子你们吃饭了吗？”老李回到家后看到母女俩正在看电视，虽然自己也饿了一天了，但是还是先关心起了二静和妞子。

“嗯，我妈今天做的饭，对了，妈妈还给你留了一些，你去吃吧，爹。”妞子带着些许关怀说道，而二静则专心的看着电视。

老李疼爱的摸摸了妞子的头，虽然二静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他这个女儿却是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前三名，他心里一直想着要把妞子培养成大学生，那时候他在村子里该是也多有面子，每每想到这，老李心里就乐开了花。

老李掀开锅盖，看到的是半盘黑乎乎的青菜。心里不免叹息道：“二静又把菜炒糊了，每次都是毛毛躁躁的，但是现在也不能每天都在家照顾她了。”

虽然饭菜看着没有什么胃口，老李还是将菜都吃完了。

“妞子，明天就要上学了，洗漱的东西和衣服都要带好，”老李和妞子说道。“恩，我已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自己。”妞子回答。

“那就好，对了，你以后就要住校了，我先给你一个月的生活费，要是不够了你就给隔壁的王大伯打电话说一声，爹再给你。”

说完老李拿出一叠皱巴巴的钱，有两张一百的，剩下的都是十块五块的，看着大概有四百左右。

“不用这么多，在学校也花不了多少钱。”

“拿着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再吃的方面节省，况且爹又不是挣不到钱，爹现在每天也能挣七八十呢，但是也不要乱花钱啊。”老李眼神坚决的看着妞子说道。

妞子看着老李的态度坚决就没有在推辞，从老李手里接过钱，打开书包放在了最里面的夹层里。

“妞子，我明天不能去送你了，你明天和你宋叔叔还有他们家小花一起去吧，”说完老李感觉对妞子很愧疚。

“没事的，我都和小花说好了，你就放心吧，我都是初中生了。”说完，妞子冲老李做了个鬼脸，把老李逗了乐了起来。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一点没错，自从有了妞子，确实让老李的生活变得温暖了许多。父女俩接着又聊了一会，然后老李便把电视关掉，让二静和妞子都赶紧睡觉去了。干了一天活，他也确实是累了，不多久自己便打起了呼噜。

（4）

往后的一个月，老李每天都是天没亮便去干活，知道天黑才能回到家，期间有两次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妞子的学校看过妞子两次，看到妞子在学校还算适应，老李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一个月后，终于到发工资的时候了，工人们都排着队去洪工头那领工资，每个人都显得比较开心，那可是一个月辛苦的劳动成果。老李也不例外，他的手来回搓着，排队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了，心里面想着要去县城里的服装市场给二静和妞子买衣服，而此刻他那那身工装上已经有三四个补丁了。

终于排到老李了，看到洪工头手里的那厚厚一沓百元大钞，老李眼睛有些直了。

“老李，你这个月1500。”洪工头毫无感情的说道。

老李有些愕然。

“洪工，不对吧，当初说的是一个月3000啊，怎么变城1500了？”老李十分不解。

“第一个月刚来的，都得先压半个月工资，你问问大家，都是这样。”

洪工头连头也没抬。老李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反驳，他问了一下后面的工友，确实是这样。

就这样，他领了那一千五百块，然后数好放到口袋里面，用手使劲压了压，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出来。

虽然工资跟预想的有些出入，但是好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想着终于能实现对二静和妞子的承诺，他就觉得很开心。

领上工资后，他顺便请了一天假，因为正好妞子放假了，他需要带着母女俩来城里好好逛逛。第二天，妞子和二静便跟着老李来到县城里，老李给二静和妞子一人买了一件连衣裙，两个人穿上后，都不想脱下来了，二静看着比妞子还要高兴，老李看着两人开心的样子，心里也乐开了花。

晚饭的时候，老李特意买了半斤猪肉，炒了两个菜，还给自己买了一瓶二锅头，一家人开开心的把这顿饭吃完，吃完后妞子主动去洗了锅。

“爹，我给你说个事，行不。”老李正在和二静看着电视，妞子突然说道。

“恩？怎么了妞子，你说吧，”“就是………我想学美术，想报个培训班。”妞子有些羞怯，可以看出她也是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因为他知道家里的情况，看来她是真的喜欢美术，因为从小到大，基本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老李对这个女儿很了解，所以妞子说完这些话，老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李皱了皱眉眉头：“妞子，你要真想学，爹就支持你，报班要多少钱？”

“一个学期两千块，要不算了吧…….”妞子没有看老李的眼睛，因为她觉得这些钱对家里来说有些困难。

“没事，爹能挣到钱，你别担心这个，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去你学校给你送钱去。”老李斩钉截铁的说。

第二天，老李早早地到了工地上，他找到洪工头，说他希望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洪工头说工资是不能预知的，但是可以先借老李两千，到时候从工资里扣，老李同意了。当天中午，老李便风风火火的给妞子交了美术班的钱。

（5）

转眼间，老李在工地上干了四个月了，老李的手里也宽裕了一些，家里面情况也好了许多，二静和妞子也穿得越来越好，隔三差五的老李还会做顿好吃的。

老李看着村里面每家都起来的二层楼，心里开始盘算着将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也从新拾掇拾掇，但是现在手里的钱还是远远不够。

这段时间以来，老李和洪工头也熟络了起来，所以，老李准备去他那试试，看看能不能再借一些出来。

过了两天，老李找到洪工头，说他想借三万块，洪工头当时也惊了一下，这可相当于老李近一年的工资啊。

“这么多钱，我不能借给你啊，你多久才能还得起啊，这三万差不多都是你一年的工资了。”洪工头怪异的看着老李。

洪工头说的话，弄得老李老脸一红，心里想想也是，没个几年自己还真还不完。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个工程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月完了，下个月你就在家休息吧。”

“恩，啥？”老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不是我哪干的不好，我以后肯定好好干………”老李反应过来后，有些激动。

“哎，说实话吧，你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吧，干活肯定也是力不从心，这不怪你，劳务市场上四十来岁的人不少，所以………”洪工头把话说到这老李已经彻底明白了。

老李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他不知道丢了这份工作，这个家庭怎么继续，一家老小怎么生活，特别是还在上学的妞子。

“老李，你也别伤心啊，我有个事情，你要是能帮到我，你不光可以继续在这干，还能得到一笔钱，足够你盖房子了。”洪工头又抛给老李一句话。

“需要我做什么，只要能让我继续干，怎么都行，”老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侄子病了，得了尿毒症，需要换个肾，一直没有合适的，要是你的能匹配上，那这件事就能解决。”虽然老李没上过学，但是这种病他还是听说过的。

他的心里此刻十分复杂，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吧，想好后给我个答复。”洪工头看老李有些犹豫，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狠。

老李点了点头，便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回到家后，老李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想着这个残破的房子，又想了想跟着自己没过过好日子的二静和妞子，最终心里有了决定。

第二天，老李又找到了洪工头，说自己愿意去匹配，要是成功了，他也愿意割一个肾。

洪工头听到，自然是很开心，当天便带着老李去医院验了验血。

三天后，洪工头找到正在干活的老李，跟他说匹配成功了，让他回家和家里人说一声。

当天老李回家后，和二静和妞子说要赶工期，这一个月就要住在工地了。

过了两天，洪工头带着老李来到一家医院，医院从外面看着不大，也有些破旧，但是老李没有关注这些，他心里只想着能继续工作和拿到五万块钱。

（6）结尾

“不好了，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

有个工人大喊了一声，在一栋十几层高的工程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工人。

“你好，你们是死者的家属是吧，根据我们法医的报告，死者是因为伤口感染没有及时治疗，导致的突然休克，才坠下楼的。”一名警察对着面前的两人说道。

这两个人就是二静和妞子，而死者正是老李，此时二静和妞子已经哭成了泪人，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老李就这么去了。

“还有一件事，死者之所以伤口感染是因为他在大约一个月前进行过一次手术，这个你们知道吗？”那名警察询问道。

二静和妞子均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哎，果然是这样，”警察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随后他拿起电话：“喂，嫌疑人洪某调查的怎么样了？恩，好，我知道了”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警察顿了顿。

“死者的身体少了一颗肾脏和半颗肝脏还有……，换句话说，他的身体被掏空了，”

警察说完这些话，已经不忍看二静和妞子了。

哪怕二静脑子不好使，妞子年纪小，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母女俩听到警察的话，哭的更加厉害，这个打击确实太大了。

“哎，你们节哀吧，我们已经把凶手抓住了，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你说身体被掏空？”此时二静突然停止了哭泣，问道警察。

警察楞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从我身体里掏出来给他补回去，他是不是就能站起来了？”二静睁大眼睛问道。

现场所有的警察都被这句话问住了，他们的眼角都已经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