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

      记得那是女儿刚上小学不久的一个周末，我帮女儿收拾书桌。突然椅子背上一个长辫子小姑娘的画像跳入我眼帘，我盯着咧着嘴冲我大笑的小姑娘大喊一声：“宝宝，这是什么？”

      女儿跳着进来了，她一看得意地说：“妈妈，这是我画的！”

      我一时语塞，刚买来的原木学习桌椅就这样被“破坏”了，我不甘心地教训小家伙：“你知不知道这是新买的？”

    “知道啊！”                                           

    “那你还乱画？”

      “可是这个椅子上什么也没有，我觉得太单调了，所以画了一个娃娃装饰一下。”她望着咧着嘴笑的小姑娘也得意地笑。

      松木比较软，她的“画作”已经深深地嵌进木头里，肯定擦不掉了，我无奈地妥协：“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能再乱画了。”

      “好的。”女儿愉快地答应着，蹦跳着出去了。

      又过了几天，小姑娘旁边又赫然出现了一个画像，和小姑娘一样扎着兔子耳朵似的辫子，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妈妈”。难道这是女儿的挑衅吗？我气不打一处来。

      “宝宝，你给我进来！”

      女儿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你给我说一下，这又是什么？”

      “妈妈，我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就又画了一个妈妈，这样小姑娘就有人陪伴了。”她眨巴着眼睛望着我说，眼神里还有一丝“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疑惑。

      是啊，为什么要生气呢，孩子不是需要妈妈的陪伴吗？即使画在椅子背上的那个咧着大嘴笑的丑丑的小姑娘也需要，女儿有什么错呢？

      再过几天，椅子背上又多了两个手拉手、扎着兔子耳朵似的长辫子的小姑娘，不用猜，那个小姑娘不能没有小伙伴一起玩，女儿又好心地帮她画了两个玩伴。渐渐地，椅子背上又多了几朵小花，几株小草，还有一只小狗，后来索性贴了许多贴纸，贴纸上面又画了奇形怪状的图案，对此我已经司空见惯，也不想指责她随时添加 “大作”的行为。

        其实，我在心底挺庆幸当初买了原木学习桌，如果买成彩色的话，女儿又哪有机会让她心中的世界如此完整。看着无法拯救的学习桌我明白了，在女儿的心目中她刻画出来的美好世界又怎能用一个学习桌的价值来衡量呢？

      学习桌椅记录了女儿心中五彩的世界之后，家里的墙壁也接连“惨遭毒手”。某一天阳台墙上出现了几朵云的形状和几条长长的波浪线，正当我庆幸是铅笔印的时候，这些印迹又被勾线笔“狠狠”地重描了一次，醒目地印在墙上，成了再也擦不掉的永恒留念。我问女儿她画的是什么，她却轻描淡写地说：“我是随手画着玩的。”既然是“画着玩”的，为何又非要认真地用粗粗的黑线再描一遍呢？我被女儿的坦诚逗得哭笑不得。

      发现卧室墙上有一个硕大的光头人时，女儿已经到不在墙上乱画的年龄了。有一天我起床后盯着墙发呆，突然发现对面墙上有两个鸡蛋大的圆圈，我仔细瞅了半天，等我把“鸡蛋”周围比较模糊的铅笔印全都拼凑一起后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模糊的人的样子，画得有点像我们小时候经常画的“丁老头”，但又不是。女儿说那是她画的爸爸，那两个最显眼的鸡蛋大的不规则圆圈是画作中爸爸的眼睛。两三年后我才发现墙上居然留有女儿心中老公的形象，再和女儿一起欣赏她的大作时，她却笑得前仰后合，倒在床上打滚，她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我：“妈妈，你说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爸爸有这么丑吗？”但我觉得当时女儿一定觉得她画出来的爸爸是最帅的。

      看到这个在我眼前站了很久才被发现的光头画像后，我突然意识到光头旁边那滴一直以来被我误以为是女儿不小心甩到墙上的墨水印绝不可能是墨水印。我凑近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其中的秘密，那是一个用钢笔画上去的小小的心形图案，又装饰着刺和苹果的根蒂，中间还写着两行歪歪扭扭的小小字“讨厌你”“坏蛋”，这个不用问了，肯定是女儿哪次被我批评后把心中的反抗留墙上了，因为太密集，所以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那是一滴墨水印。我问她时她又一次笑得喘不上气来。

      看这画的高度女儿应该有七八岁了，想象一下当初挨了批评的小人站在墙边“愤怒”地把对妈妈的反抗画墙上，但又担心被妈妈发现做了伪装之后得意的样子，我就被想象中女儿的可爱劲逗笑了，开心之余又觉得女儿有这个随处乱画的习惯其实挺好的，至少在生气的时候能想到这个方式发泄一下，家里的几面墙不管女儿画不画，几年之后都会发黄变旧，让女儿开发出新的价值不也是挺美好的回忆。

      四年级后女儿开始把乱画的阵地转移到车上了，内容不再是很用心地表现什么，更多时候是恶作剧。有几次我下班走到楼下时看到停在楼下的我家汽车的引擎盖子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心或者其它乱七八糟的图案，在细微的灰尘中清晰可见，一猜就知道是比我早十多分钟回家女儿的杰作，她一定是认真画完才高高兴兴回家的。每次恶作剧之后我一进门女儿就冲过来急切地问：“妈妈，你今天发现什么没有？”“不知是哪个坏孩子在咱们家车上乱画。”女儿一听窃笑着跑开了，她恶作剧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暴露。女儿总是喜欢趁我和老公不注意搞一些恶作剧，而我们每次也都假装不知，看她忍着得意的笑。

      去年冬日的一天，一场大雪把车身全都覆盖了，走到楼下我看到自家车玻璃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爱心，爱心里有三个人，笨拙得像《捉妖记》中胡巴用嘴咬出来的那块布上的形状一样。我看到这个图形时，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冰天雪地里，女儿的小脸肯定冷得红彤彤的，但她还是忍着冷，画完了她心中的家的样子，我想站在雪地里，冒着冷风的女儿即使手指冻到发疼，但她一定是一脸笑嘻嘻的幸福样。十一岁的女儿还是如此单纯的愿望，一个被爱心包裹的家里有爸爸，有妈妈，爸爸妈妈牵着幸福的她，她毫无顾忌地把她幸福的小心思暴露在白雪中。

        而今上初中的女儿早已不再乱画，但我没有感到丝毫欣慰，心里反而有点空落落的，看着她留在各处的再没有添加过任何新作的旧迹，我知道女儿在一天天长大。

      既然没有哪一个父母能阻挡孩子长大的脚步，那就只能珍惜有她陪伴的每一天，珍惜陪她一起走过风雨和阳光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