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爱情

都市爱情

早上出门前，我特意看了眼手机，说是晴转多云，结果刚过中午，天色就暗了下来，顺带刮起了风，现在还不到六点，狂风夹杂着骤雨迎面袭来，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睁不开眼，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偶有两辆汽车经过，溅起一地水花，然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把雨衣披好，吐了口唾沫，奋力冲入雨中，要说讨厌雨天，没有谁比我更甚的了，我叫江寒，是一名外卖员，平日里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是在路上度过，可想而知雨天对我的影响有多大，但我又是喜欢雨天的，因为只有雨天，外卖的单子才会多，我的生意也才会好起来，没办法，我太缺钱了。

年初，我来到苏州，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原因很简单，我没什么文凭也不懂技术，如果不去厂里的话，似乎只有送外卖了。好在我还算聪明，可以熟练使用百度地图，工作上也没遇到什么问题，不过这行薪水挺低的，一个月下来，往往入不敷出。

好在从阿强那里，我学会了接一些私单，凡是路途超过三公里的，我会毫不犹豫的向顾客多要些费用，五元十元不等，大多顾客不计较这些，会随手转账过来，但也有个别抠门的，不仅不给小费，还背后给我差评，这就很操蛋了，我们有规定，员工的一个差评要用十个好评才能抵消，否则就会扣除当月的奖金，万一再被投诉的话，那这个月就等于白干了。

正因为如此，我一直小心翼翼，很少向顾客多提要求，用阿强的话说，我就是个怂逼。

阿强是我舍友，早我两年来苏州，最开始他在新区那边的厂里上班，后来好像和隔壁条生产线的女生搞在了一起，被人捉奸在床，不得已辞了工作，干起了外卖员。这是他有次喝醉了和我说的，他说这种事情，向来你情我愿，那男的没用，自己老婆都满足不了，活该被戴绿帽子。

阿强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阅人无数，一双眼睛很是毒辣，尤其在异性面前，他能一眼看出对方的身高三围体重，能根据对方走路的姿势判断其是不是处女，他把这些引以为荣，常常在我面前吹嘘。

我没他的本领，不过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凡是遇见漂亮的女顾客，我会偷偷记下对方的手机号，然后存在自己的通讯录里，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色狼，更不是那种私藏女性内裤的变态，我没有任何歹念，这么做完全处于个人喜好，像有的人喜欢文玩，有的人喜欢字画一样，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收集这些号码罢了。

我喜欢在没事的时候翻看通讯录里的这些号码，想象着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着的一个又一个陌生而又性格迥异的女性，这个过程让我满足，阿强不理解我的这一行为，总是骂我傻逼，骂我没胆不敢向他一样出去找鸡。

我很少反驳他，也不介意这些，长大之后，我再也不相信理解一词，所谓的感同身受全是扯淡。我知道自己不是不敢，而是无法接受，无法做到和一个陌生女子见面就上床的行为。在我看来，通讯录里的这些号码同样可以为我带来快感，甚至高潮，尽管我从没有拨通它们。

天已经很暗了，雨势并没有减少的迹象，雨衣的作用弱了下来，雨水顺着额头簌簌流下，浸湿了里面的大片衣服。这是最后一单，车子快没电了，我打算送完这单就回家洗个澡休息，到楼下后，我拨通了单子上的电话。

喂，你好，你的奶茶到了。

你好，能帮我拿到楼上吗？电话那头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传来，我有一丝恍惚。

麻烦你了，我在九零一，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柔软，我没有拒绝，挂电话后走进了电梯。

说实话，我是愿意给她送到楼上的，我的内心有些期许，我想见一下这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是不是长得也很漂亮。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我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心里七上八下的，仿佛约会一般。

刚到九楼，我就看到她的房间门了，正对着走廊，她半开着门，头发湿漉漉的和我一样，目光朝向我的方向，我上前把奶茶递给她，她再次向我道谢，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很轻，很温柔，我说没关系，应该的。

她的五官不是很精致，但很耐看，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嘴角有一颗小痣，很像台湾的一位女明星，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好像演过很多偶像剧，我一时失了神，愣在那里，直到雨水划过鼻尖流进嘴里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匆忙走回电梯，按下一楼，心里怦怦直跳。

回到合租房，阿强比我早下班，他买了两盒小菜和一瓶啤酒，在床头独自吃着，看到我后问要不要一起，我说我吃过了，他没有理会，继续自顾自吃着。我拿着毛巾洗发液走进洗手间，我的身子湿透了，不赶紧冲个热水澡的话估计明天会感冒，我可不想因此耽误上班。

出来时，阿强已经吃完了，啤酒瓶被他扔在地上滚到了我的床前，我把它立起来放到一边，然后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翻到最靠前的这个号码，小心翼翼的把它保存了下来，备注为丽丽。

丽丽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的暗恋对象，我偷偷喜欢她六年，直到小学毕业都没有向她表白，在我眼里，丽丽是完美的，是洁白无瑕的，不容任何人追求，也包括我自己。

丽丽总是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出现在班级里，她也爱笑，一笑起来就会露出浅浅的酒窝，那酒窝让我魂牵梦萦了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青春期的那段岁月里，每一次的荷尔蒙发泄脑海里都是丽丽那清纯的笑和浅浅的酒窝。

我曾经把暗恋丽丽的事告诉阿强，结果遭到他的嘲笑，他不理解我的每一次快感竟是来自于一个小女孩的笑容，我觉得这很正常，就像此刻我也不理解他的快感是来自手机屏幕上女主角痛苦而夸张的呻吟声一样。

你就不能把耳机带上，我朝着阿强的方向不满的说道

他没有理会，继续一动不动的盯着手机屏幕，只是随即又把音量调大了两格

隔壁还住着一对情侣呢？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克制着愤怒，对着阿强又说了一句

听见怎么了，老子就是让他们听见，阿强满脸的不在乎，继续又说

那对狗男女每天晚上不消停，那女的叫声这么大，不也没考虑咱哥俩的感受吗？

阿强说的义愤填膺，令人无法反驳，没多一会儿，阿强拿着手机冲进洗手间，在我睡着以前，隐约听见厕所里传来阿强的几声闷哼。

这段时间是江南的雨季，每天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期间，阿强停工了一天，不知跑哪里去了，好在他把电动车钥匙给了我，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两辆车子轮换跑，一天下来，多接了不少单子。

就在我以为通讯录里的丽丽会像其她女生那样永远的休眠在我的手机里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外卖单再次唤醒了我对她的记忆，同样的地址，同样的奶茶，还有那熟悉的手机号码，我感到一丝喜悦，像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一样，我轻车熟路的来到她的小区楼下，没有立刻给她打电话，而是按了九楼的电梯，到楼上才拨的手机号。

又是你啊，真巧，她开着门，笑着对我说

她真的和丽丽很像，尤其是笑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丽丽没有她那迷人的酒窝，我愣在原地，无所适从，大脑一片死机，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一紧张就大脑死机。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到的楼下，也不记得怎么回的合租房，只记得那天晚上，那笑容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通过手机号，我加了她微信，她那边很快的通过，并发了个笑脸过来，我惊喜万分，告诉她我就是给她送奶茶的人，我叫江寒，很高兴认识你。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运气不好，无论相貌还是成绩还是其它，我总是远远落后身边的人，我一度感到沮丧，直到遇见她，才发现原来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的只是来的晚了一些，但却恰到好处。

她叫沈雪，湖南人，跟着朋友来的苏州，现在在越溪镇上上班，她喜欢喝珍珠奶茶，几乎每天都会喝一杯，最重要的是她单身一人，这让我有了无限遐想，我开始晚上找她聊天，说些有的没的，她是个性格很好的女生，会一一回复我的无聊问题，唯一的不好是她都是第二天中午才回复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我把和沈雪相识的事情告诉了阿强，希望他给个建议，我知道他并不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但我太开心了，我需要有个人来分享我的喜悦，阿强笑我没出息，喜欢就追，追不上就强奸，连强奸都不敢的话还谈什么喜欢。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这套逻辑，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不上班，毫无缘由的请假，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也不说，但不说我也知道，旁边的镇上开了一家红星会所，中午吃饭时，听其他同事说，阿强是那里的常客。

之前他就有找我一起去捏脚，说是放松一下，男人嘛！他说完嘿嘿直笑，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那天傍晚，天空下着小雨，我下班回到家，还没来及吃饭，就接到了张全的电话，阿强喝多了，在会所里耍赖，让我过去接他回来，没有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张全发来的地址，那家红星会所。

推开门的瞬间，我愣在那里，房间里除了阿强和张全外，还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五官不算精致，但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最显眼的是她嘴角的那颗小痣，在昏暗的包房里若隐若现，头发不再是散在肩上，而是非常有条理的束起了马尾，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如果没有在看到我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外，她的脸蛋应该更漂亮一些。

我转身逃了出去，背后是阿强的呼喊声，我没有停留，快步来到楼下，骑上那辆电动车，冲进了雨里，我把油门拧到底，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雨水拍打在脸上，有一丝刺痛，前方一片黑暗，这条破路我走了很多遍，依旧看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