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豆腐

悠扬的吆喝盖过鸟鸣，鸟飞走了，吆喝声显得更响亮。那吆喝由远而近，中气十足，每天都这样喊上一通，我也听得习惯，也知道这是卖豆腐的来了。

乡下卖豆腐的开着三轮电动车，就是这样沿路而走，没有固定摊点，全凭这一声吆喝。这吆喝也不全凭卖豆腐的一嗓之力，车上还有个小喇叭。小喇叭把他的原声放大许多，离公路再远也能听到。

这吆喝听着韵味十足，很有特点，“豆”字如横空出世，尾音拖得极长，直到气不够用时，那后一个“腐”字才仓促地出来。这简单的两个字，喊的人仿佛口形拘谨，“豆”字好似没有张嘴，全凭中气冲撞胸膛，到“腐”字时忽的向外一吹气，匆匆收住。起初听不清楚，不知道在兜售什么，见过了哑然一笑：哈哈，卖豆腐的。

不管谁来卖豆腐，吆喝声调几乎一致，不过有男声有女声，有脆亮的，有沙哑的。卖豆腐的有点像路过的客车，大致有个点儿，过了这个时间听不到吆喝，那就是豆腐售罄，不会来了。

县城里也有沿街走着卖豆腐的，他们不吆喝，吹哨。哨音吹得卖力，比上学时听老师的集合哨音还急迫响亮。他们再卖力，豆腐也不如去乡下卖的好，集市上的豆腐摊点一个挨一个，而且每家招徕的大多还是回头客。

有例外的是冬天，大雪滔天，人们闭门不出，听到哨音，就近去买。冬天卖豆腐的很辛苦，披着寒霜，顶着北风，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有人来了，他们赶紧褪下手套，迅即地从豆腐板上铲下一块。那豆腐都是刚刚做好，买的人拿到手中还有余温。

我有一天早晨下楼买豆腐，一出门就冻得哆嗦。最冷的三九天，外面除了这个卖豆腐的，行人寥寥。卖豆腐的是个女人，帽子围脖大棉袄，把脑袋身子裹得严实，脸上戴着口罩，只露着两只眼睛。我仔细看去，那蓝口罩中间开一个圆孔，圆孔用红丝线锁着边儿；红丝线中间就是嘴巴，哨子叼在嘴巴里，吹哨防寒两不误。看得不禁一笑，有创意，像电视上某个广告画面。都是寒冷逼的，逼的人生出智慧，有了对付它的各种招数。

乡下和县城里卖的豆腐都好吃，都是卤水点的嫩豆腐，刀一切上去，便露出光滑白亮的一个面，拿在手中，颤微微，水嫩嫩，回去不消费力劳神各种加工，只切入葱花下里一点酱，便是很好的一盘菜。也可以把豆腐烫透，剥两个皮蛋，两下一拌，味道互相融合，生出了分不出彼此的另一种美来，吃过之后，难忘其鲜香。

在县城和乡下生活的人有口福，祖祖辈辈在这一方土地，琢磨出无数养人又可口的吃食，比如这豆腐，就是平民化的家常美味。做豆腐都是一个流程，但不同地方的豆腐，也有很大的差异，离开熟悉的水土，就吃出另外一种风格。在沈阳生活了四十年，也经常吃豆腐，可是此豆腐非彼豆腐，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感慨。沈阳的豆腐大多用石膏来点，豆腐有形有款地摆在那里，摸着很硬实，到锅里一炖，很多时候就没了正形。有点渣口，没有家乡这里的豆腐嫩滑顺口。

卖豆腐的又来了，走在马路的树荫之下。听着声音那样宏亮，近看却是一个又瘦又小有点跛脚的中年男子。他的豆腐就静静地摆在车的小箱斗上，上面盖着白色微黄的粗纱布，呼呼冒着热气。有坡下栽稻的人喊他，他就停下来，等着人们前来买了。

---

【人间文品】品人间美文，赏人间美景，让我们一起携手经营着人生的春夏秋冬。

愿您带着轻盈的行李、丰盛的自己，用心感受着美好人间。

欢迎投稿！风无情五七携全体编委会人员向您问好并期待您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