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医

轻小说《异医》

原创： 林玄木

异医

记的小时候，妈妈带着我来到一个村子，听老人们讲，那个村子里有一个老医生，能治我脚上的病。

（一）病

刚到村子，我就被吸引住了，高大的房子，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可是妈妈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顾一直往前走。

来到这里之前，妈妈曾对我说过，传言村里的风气很好，每个人都严守村里百年的古训，甚至夜里都是不用关门的。

这样的习气一直延续至今。

我那时还小，不明白这样的村子到底是真是假，她真的存在过吗？还是我小时候的记忆出了问题？

少顷，天下起了雨。

当晚，妈妈和我就在一个村民家过夜。

夜晚的空气凉的像深海的泥沙，我睡到半夜，意识里恍恍惚惚，突然听到很多狗在叫，还有很多人急促的脚步声。

我一害怕，踢落了被子。

妈妈帮我重新盖好被子，没过了一会，我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妈妈起的很早，帮我穿好了衣服，领着我的小手，去找那个神奇的医生。

村里人说那医生脾气古怪，曾经拒绝给一个强盗治病，被那个强盗的手下人挖去了一只眼，又剁去了他右手的五个手指头。来到他家时，妈妈担心我见了那医生害怕，用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还编了一套瞎话骗我，说小孩瞧病时是不能看的，看了病就瞧不好了。

那时年幼，我真信了妈妈，老老实实地等着治病。

可坐了半天，也没感觉到那医生碰我的脚。

原来他是一向不给外乡人治病的，他看不起外乡人。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扯掉我头上的黑布。我一扭头，看了那医生一眼，觉得他并没有我心中想得那样可怕。

（二）侄子

妈妈领着我出了医生的家，准备离开村子，刚走到村口。看见前面堵了一大群人。

妈妈抱着我挤了进去，原来是两个村子的人在争吵，一拨是不远处河西村的，一拨是本村的。河西村的人个个手里拎着镰刀，指着地上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他昨晚偷了河西村的东西。这可气坏了本村的人，用村长的话说小村子近百年的淳朴风气，怎么会去外村偷东西呢，谁都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跟本就不可能！

可河西村的人们一口咬定村里有人偷东西，并说他们是跟着那个小伙子的脚印追来的。

两方正争执不下，村长赶到了，他对河西的人说他能用人格担保本村人决不会做出那种辱没古训的事。然而河西村的人没人买他的帐，一个河西村人用镰刀指着地上那个小伙子一字一顿的道：“让他自己说！”

两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小伙子身上。

小伙子正是那怪医生的侄子。

他说，他昨晚是去河西村见一个朋友，可有人问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他却说不上来。

村长怕事情闹大，赶紧劝退了河西的村民，并保证会尽快查明此事。而且，他也极力留住了妈妈和我，这种事传出去对村子的声誉是极其不利的。

妈妈担心我的脚伤，说可以留下来，但不会太久。

夜幕降临，妈妈帮我铺好了被褥，我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房顶，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听见狗叫，脑子里胡思乱想，慢慢闭上了眼睛。

忽然，外面亮起一簇耀眼的火光，紧接着，火光越聚越多，隐约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瞧着妈妈……

（三）八大麻袋

我们悄悄出了屋子，跟着那片火光向村外走去，原来那些都是本村的村民，个个手持火把，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妈妈带着我跟着他们到了一处大麦场，躲到一颗大树后面，没人发现我们。

这时，一簇火焰移向人群的中央，火光之下，那人正是村长。身旁还放了几个大麻袋。

我数了数，一共八个！

村长向众人看了看，说：“大家排好队，按次序把备好的钱放到袋子里。”不一会儿，七大麻袋装的满满当当。

村长顾了顾周围，再没有人上去交钱。于是提起地上剩的一只空麻袋，向村民说：“大家听我说，今年沈七使人留下话，八麻袋钱，交不够，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似乎没人听见他说话，也没人上去多交一点钱。

村长也没再说什

夜空下，一片沉寂。

少顷，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

几个村民陆续扑向地上那七麻袋钱，村长急忙阻拦：“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村民早已怒火中烧，道：“干什么！?……二十年了！”

“我告诉你，二十年了！”

“就他妈为他一个人，我们每年都要交很多钱出去，二十年了！”

“大家也该醒醒了，二十年，我们年年都要把自己的钱拱手交给别人，这值得吗？”

“就为他一个人，值吗，到底值吗？”

此时村长多年积累的威信在暴动的村民面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又一个村民道：“沈七要价一年比一年高，大家都快撑不住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那个村民话还没说完已挨了村长重重一巴掌。

他推开那几个村民，大声道：“都退回去！难道你们忘了村里百年的古训？”

“古训？”

一个乡村民抢上几步，抓住村长的衣领，“二十年了，我们被他害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你还跟我说他妈什么古训！”那个村民用力一推，直攘得村长向后几个趔趄，重重摔在了地上。

村长刚爬起来，十几个村民又向那七个麻袋扑了上去。这时，从村口跑来一个人，那人气喘吁吁来到村长面前，将身上背的一个麻袋放在地上，对村长说：“李叔，我这还有一麻袋钱，现在钱凑齐了，你赶紧派人给他们送去吧。”来的人正是老医生的侄子（那个小伙子）。

村长望着地上那满满一麻袋钱，心中起疑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那小伙子面露忧色，不敢正面看着村长，把头扭向一边，小声的说道：“这，这……都是……反正钱也凑齐了，李叔还是赶紧给山上送去吧。”

村长突然想起了什么，拾起地上那一麻袋钱，道：“难道真是你从河西村偷来的吗，是不是，快说，是不是？”

小伙子低下了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村长急的红了眼睛，愤恨地道：“你，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你忘了咱们村的古训了吗？”

刚说到这，一个村民冲了上来，抢过村长手中那一麻袋钱，“即便是偷来的又能怎样，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活活饿死吗？”说着就要撕破袋子，把钱分掉。

那小伙子急忙拉住他，哭泣着道：“求求你，别抢了，那是救我叔叔的钱啊!”

那个村民转头道：“救你叔叔？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完一脚将小伙子踹了个筋斗。

村民们围着那八大麻袋钱乱抓，乱抢，顿时，麦场上乱作了一团。村长再也没有力气去阻止他们了，也没有人再听他的话。

那个小伙子哭着跪在了地上，乞求地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叔叔吧，求求你们了……”可没人再理会他。

这时，有一个人大声喊道：“住手！别再抢了！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今天，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正是那老医生。

（四）往事

二十年前，山匪沈轩斋被仇人砍伤，逃到了村子里，找到老医生。

而老医生知其匪类，拒绝给他治伤。没过多久，就死在了村子里。

后来，沈轩斋的儿子沈七来到了村子。

为了报复，他挖去了老医生的一只眼睛，又剁去了他右手的五根指头。

残忍吗？

残忍！

可事情还不算完。

沈七还要求村里每年都要上交三麻袋钱给他，要是不交，就杀了老医生。

那时，村民们都觉得老医生的行为是惩恶扬善，是村里的荣誉，况且团结一心，互相关爱一向是村里的古训，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他们不会为了一己之利而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因此，大家都积极的凑钱，可一晃就是二十年，沈七要价又是一年比一年高，到今年，都涨到了八大麻袋钱了。谁能保证人心不会动摇呢？

此时，老医生再也支撑不住村民们的压力。

他开始怀疑当年拒绝给强盗治伤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是错的，他却给村里人带来了荣誉；如果是对的，他却给村里人带来了那么重的负担。

是对是错，谁能说的清楚？

（五）手表

老医生回到自己的家，看了看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房子……

临走前他告诉妈妈，有一个人能治脚上的病，并留了那个人的地址。之后，老医生便离开了村子。

老人走后，村民们抢钱抢得愈加肆无忌惮，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抢的不亦乐乎。

当然，也包括村长在内。

没人在乎老人是怎么离开的，一群人，你抢我，我抢你，你打我，我打你，你咬我，我咬你……

就如同一群饿狼围着几只肥嫩的小羊羔，你争我夺，惨不忍睹。

只有那小伙子仍旧朝着他叔叔走的方向跪着，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混着泪水流的满脸都是。

当晚，妈妈就带着我离开了村子，去找那个能治好我的脚的人。

我记得那天晚上月光格外明亮，我还特意问了妈妈当时的时间，可妈妈一抬右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

从此，我再也没去过那个村子，也再没见过那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