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行纪——穷人和富人

作者: 我是Jerry妈咪 | 来源:发表于2017-08-27 15:47 被阅读271次

中央公园里看报的男人

七月显然是墨西哥的雨季，每到黄昏就呼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天空大部分时间晦涩阴沉，完全没有臆想中属于南美的多彩和热情。

反正也没有满满当当的行程和计划，也就懒得走远。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找房东聊天，继而满街乱走，看西班牙时期的沉重石头建筑，古印第安文明的废墟，以及而今当下各自生活的人们。

偶尔打着问路的幌子找人搭讪，偶尔也被人搭讪。初期找人搭讪一半问路一半是练西语，后期找人搭讪纯粹就是问路。被人搭讪的目相对比较多样，传教的，拉客的，卖艺要钱的，练英语的，异国旅行寻求同谋的，还有促进“中墨友谊”的。估摸其中也有毒贩欲拉人下水的，只是闲聊中被我高尚的人格华丽的气质所征服从而放弃了吧。

富人Luz小姐

某日黄昏，在住所附近街区转悠。这是墨西哥城CBD办公区，街道两旁绿树成荫，每三五分钟步行范围内就有一个简单却考究的咖啡馆，街边间或有搽皮鞋及卖黄色抹布（Taco）的小摊贩。我无所事事，边走边打量过往的路人。

从16世纪初被西班牙占领，纯粹的墨西哥原住民基本不复存在。现在满街的男男女女，大多是几个世纪以来印第安人和欧美人的混血。女人们大眼翘臀红唇，男人们西装革履大腹便便。

在民族情感上，当代墨西哥人一面责备西班牙殖民者对印第安原住民的杀戮，同时又无法抹去身体内流淌着的仇人血统。正如他们一边憎恨着美国强取豪夺墨西哥的国土，歧视墨西哥的移民，一边又试图移居美国，过一种更有保障的生活。想来这是一种复杂感受。

忽而风雨大作，路人四下奔散，我狼狈跑进街角一咖啡馆避雨，同时向一对聊天的女子打听附近好吃的本地餐馆。于是认识了Luz，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墨西哥姑娘。Luz英语说得相当顺溜，因九月要去英国留学，近期在备考雅思，坐在对面的中年女子是她的雅思老师。

Luz主动提出周五给我当免费导游，因为想练习英语。我这个人生性懒散淡漠，虽然对陌生人有足够的好奇或善意，却并不希望更近一步而打扰彼此的节奏。不过Luz的热情显然难以拒绝，所以隔天再次在咖啡馆遇见时，我便们开始商量周五的行程。

Luz很想带我去墨西哥城西边的富人区逛大商场和博物馆，说那边最近有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画展。但是我显然并不想在墨西哥逛大商场，同时作为一名伪文青，已经勉强逛完人类学博物馆和当代艺术博物馆，再看A.W未免过于考验我的伪装技能。

中年女子推荐我们去南部郊区游花船，Luz说那里是酒鬼的狂欢地，很危险；我与她商量见面的地铁站，Luz也不坐地铁，她说地铁里全是穷人，很危险。

第一次听说坐地铁的都是穷人，我回去找房东Marta确认。Marta来自阿根廷，大概三十四五的秀丽女子，长得很像我在美国读书时的捷克室友，气质却更加温和端庄。她恰巧也在美国做过一年访问学者，目前经营着两套民宿接待世界各地的游客。丈夫Manuel是墨西哥人，在一家美资企业上班。夫妻俩是我在墨西哥的“旅行顾问”。

据Marta的解释，墨西哥是一个阶层观念很强的国家，坐地铁的都是穷人是许多“守旧派”或“上层人士”的普遍观点。他们宁愿坐在车里堵几个小时，也不愿委身与穷人一起坐地铁，否则有失体面。“我们并不是穷人，收入很好。”Marta夫妇显然属于墨西哥的新锐中产家庭，“但我们既坐地铁，也打出租，还全球各地区旅行。”

Luz才二十几岁，在CBD一家商务机构实习，还即将去英国留学，她应该不属于“守旧派”，那必然是富人或上层人士吧。

后来和Luz商定周五早上参观弗丽达的故居和博物馆。逛完博物馆我们去逛当地市场，吃当地特色菜，坐在大街上吃冰激凌。来自地球两端的两个的女子，因为雨中的一场偶遇，在墨西哥的街头聊得哈哈大笑。

Luz给我看英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说如果有好的机会，毕业后应该不会回国发展。原因是墨西哥问题太多，男人大都像她父亲，很大男子主义，很多毒贩，环境很不安全。

作为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Luz对周遭的环境具有超乎年龄的防范之心。我们一路都打的优步，她真的从来没有坐过“穷人坐的”地铁。

加油吧，卡洛斯

第二个找我练习英语的志愿者导游叫卡洛斯（Carlos），和曾经打败比尔盖茨成为世界首富的墨西哥电信巨头同一个名字，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这个看起来接近六十岁的倔强老头，天天背着个大背包，从墨西哥城东南郊区，坐着地铁来市中心人来人往的街头找游客搭讪练习英语。我想他或许就是Luz和Marta口中所说的穷人。

那天下午本来计划是独自乱走的，后来被卡洛斯半途搭讪，然后就变成了听他用充满墨西哥风味的英语严谨的讲解教堂的石头颜色和结构，壁画的故事。再后来我们在星巴克买了两杯咖啡，以打探彼此的文化和人生故事为主题瞎聊。卡洛斯练习英语的同时也不忘教我一些简单的西班牙语。

如今和善本分的老头年轻时是一名国家级摔跤运动员，1980年还参加过在俄罗斯举办的奥运会。退役后在墨西哥的一座大学学习土木工程，现在是一名土木工程师。

每天夜里交通低峰时段便，卡洛斯和他的同事们便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修修补补，白天则独自来城里找游客练习英语。他兴奋的给我展示近期奥运会上运动员摔跤的小视频，以及工地上的各种工作照。言语神情中可以感受到他对摔跤和当下工作是真爱。对此，我很羡慕。

我好奇当地人的收入水平，便问卡洛斯是否介意说说做土木工程师的收入情况。卡洛斯在我记录西班牙语的小本子上画了一个金字塔型图形。他说墨西哥大部分人都很贫穷（大概百分之六十），而收入最高的三类人分别是政客，商人和毒贩。

出身在最贫穷底层的卡洛斯，通过摔跤到了高一点的层次，做了土木工程师又好一些，但收入也不算充足。而从金字塔的底层往上攀爬的过程却异常艰辛。

我一直认真看他画的金字塔，费劲的听他的墨式英语，偶然抬头发现卡洛斯眼中竟有泪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所幸他一直在说话，也就不用想什么安慰的言语。却忍不住盘算着包里的比索，思考着是否应该有所表示。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举动或许太过鲁莽，他既然把自己如今的生活画在了金字塔的中上层，想必完全没有要别人同情的意思。

有人说旅行仿佛船行海面，基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或许我也并不期待自己能够知道海底有什么，不过在船上吹吹风，偶尔和游上海面的人聊聊天，然后，又回到各自的海底世界。

我既外行又真诚的给卡洛斯推荐兼职导游和民宿这两个额外的生财之道。兼职导游他已早有打算，所以现在认真练习英语。通过网上平台用自己的房子做民宿却是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我以Marta为成功案例进行了效益分析和方法讲解，他似乎颇有兴趣。或许这也算是授人与渔吧，我自我安慰的想。

卡洛斯对中国似乎颇为熟悉，他知道指南针，也知道三峡大坝。他说作为土木工程师，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到三峡大坝看看。

不知道他某天是否能到三峡大坝来看看。

加油吧，卡洛斯。加油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