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干面

黑色的地皮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虚线牵着我们去探寻孩子未来几年生活学习的地方。

曾想着吃羊肉泡馍的盼望落空，那就美美地吃上几碗热干面也行。虽说浔城也有，可我要的是，踩着武汉的地界，呼吸着武汉的空气，让说着武汉方言的小二端上一碗刚从烧开的汉江水里烫过再糊上一层软稀稀的酱、口感硬硬的面条，感觉下正宗的味道。

喜欢武汉，是因三十年前看美女作家池莉《不谈爱情》的小说。也曾坐船逆水而行去过汉正街，记忆中只剩下那些拖着大包小包的服装赶轮船的漂亮女人印象，现在她们该已都是颜值不在的大妈了。

不爱武汉，是昨天。龟行的汽车、拥挤的人流、难爬的天桥、满眼的青春（武昌街上全是大学生，难得一见我这样的白发大叔）。还是去“买只牛儿学种田，结间茅屋向林泉”最好。总算等到把家里的臭小子放飞出去，不再会说我唠叨，不再会说我睡觉打呼噜，不再会跟我抢菜吃，能诗能酒的自由生活已拉开序幕，可临了看着臭小子拉开车门迈向宿舍的背影，泪水还是瞬间湿润了眼眶。

为热干面去，却自头天至第二天中午将要离开也没吃上一碗热干面，为不留遗憾才匆忙找了个号称老字号的面店，吃完并没有惊喜，看来热干面与我无缘，想起原先一个同事，人很胖，每天早上要从四码头走到一菜场一条昏暗的窄巷子里吃碗五元钱的热干面再折回上班，一天都精神。

这碗武汉老字号正宗热干面没降服我的味蕾，没俘获我的胃，与半小时前吃下的一个八毛5钱花卷有关，这是一个有故事的花卷。

怕堵车，怕迷路，决定赶早去学校报名，放弃了吃“蔡林记”热干面计划，那是头天打探好的武汉最好吃的热干面。

本以为能在大学的食堂畅快地享受下热干面的滋味，却仅有肉包子、花卷、馒头和稀饭。失望而无趣，幸好一元一个的肉包子还能勾引我的胃口，没成想我这不挑食的嘴都觉得难吃，面黑且味微酸。

正吃着，从我右侧后方走来一个豆芽菜身材、黝黑皮肤的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外面套着透明塑料袋的花卷，对着孩子表婶说：“我是大一新生。。。。。。”男孩看上去很文弱，声音很轻，后面的话就没听清楚。凭经验猜是如浔城街头常看到的学生打扮者跪求几元钱吃饭类情。我对着儿子表婶眨眼，伸出没拿包子的左手在胸前摆摆，那男孩余光看到我的动作偏头看了我一眼。

随后见儿子表婶掏出钱包拿出两张一元纸钞递给男孩，男孩用手势拒绝了，放下花卷离开。

“怎么回事？”我低头看看自己，不像个乞丐穿着，好奇地问。

“他说这个花卷吃不完，不想浪费了。”儿子表婶可能也没完全听明白男孩的表述，想表达善意要给钱，“我给钱他不要。”

当我明白过来，回头找寻男孩，男孩已和他的父亲拖着拉杆箱缓步走向食堂大门。

“我看到他把花卷先给那桌人被拒绝了，又走到我们这”孩子表婶小声说着，手里拿着她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馒头“实在是太难吃了，我们还是都扔了吧？”

我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万分的羞愧，忙说“别，我吃。现在我是吃不下，等会我一定吃完它。”不管孩子行旅再多，这个套着塑料袋的花卷一早上没离开过我的手。

我在想那男孩的父亲，在一旁静默无声地关注着自己的孩子承受着被人误解，被人拒绝的心理压力，佩服至极。

我做不到，自愧不如。心头忘不掉那男孩偏头望我的眼神，如芒在背。

2016.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