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山
大黑死了。
大黑死了这个消息是在修车时知道的。
方圆车行门口等待修车的人还不少,我就是其中一个。
因为等待,大家有一句没一句,东拉西扯的谝着闲话,消磨时间。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黄马褂”,弓腰驼背的老婆儿推着人力三轮车吱吱扭扭的过来了,我抬头一看,是个环卫工人。心里默算着她是第二个排在我身后的人,就是把她让到我前边,那也得排到第四个。
老婆儿估计常在方圆车行修车,她一过来方圆(修车师傅)就问她:是不是车胎又破了,上回都给你说,你那车带补的太多,么法修了,叫你换副新的,你就是不舍得。
好我方圆呢,你婶子没钱么,有钱了就换新带。老婆儿一边笑着回话一边在废弃车带中挑寻。
正在忙着给人修车的方圆说,你甭找了,一会儿给你换一个,你先坐下歇一会儿。
这个时候我才认出眼前这个老婆就是在向阳巷打扫卫生的张小琴老人。
大黑是她家的狗,常常陪她打扫卫生帮她拉车。而她就是那“一人一狗,不离不弃”的环卫工。
大黑死了“黄马甲大黑狗”的形象早都印在古城人的脑子里了,今天单独见一个,还真的不认识了。
不过她车邦上绑着的狗呢?
想到这儿,我立马起身,走到她跟前问她:婶子,你的大黑咋没来呢?正在翻捡东西的她抬头看了看我,一副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拿出手机给她做拍照的姿势,她欣喜的噢了一声说,你是给我家大黑照相写文章的那个人吧!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就是你。
是的是的,婶子,你记性真好!那大黑今儿没跟你出来?
一说到大黑,老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眼睛有些潮红,嘴唇开始发颤,语带哽咽的说“大黑死了”。大黑死了?这……这是咋回事?我很是吃惊,上次和她们见面也只是三月份左右,大黑结实的很么,咋回事呀!
我们的谈话引来了其他谝闲传的人,走进了他们才知道这就是那“一人一狗 不离不弃”的环卫工(参看拙作《不离不弃 生死相依》)。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大黑的情况。
老人的眼圈更红,已经有眼泪溢出,她用手楷了楷,稍微平复了一下说,大黑死了,是叫人给害死的。老人在她的叙述中夹杂了很多恶毒的语言,咒骂害死大黑的凶手,边说边流泪。
事情是这样的。今年过年的时候,她的老伴儿得了中风,瘫痪了,从此卧床不起。这个时候她还要扫地打扫卫生,为了照顾病人方便,她在秦岭巷租了一间房子。自此后“一家三口”就在这城里安了家。
天不亮“一人一狗”就出发干活,七八点左右,扫完最后一节巷道回家侍候老伴儿吃喝。稍作歇息又到巷道“巡查”,随时捡拾路上的垃圾。中午最热的时候她们可以在家休息一下,下午三点开始直到晚上九点,这一对儿搭档又会出现在她们的工作点。日复一日的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
四月的一天,老人的儿女给出租房送来一台二手的冰箱,天热的时候可以存放吃不了的食物。可是,在这小冰箱里老婆儿用一半的空间存放着隔壁羊肉馆留给大黑的剩骨头。
大黑是条狗不假,但它是个有灵性的狗,虽然每天出没于垃圾桶旁边,但从不在那里面找吃的,别人给的东西它也不吃。
可事情也怪,大黑最后却死在“食物中毒”上。听小琴老人的意思是晚上大黑的叫声吵闹了“城里人”的休息,有人为了自己“安宁”,让大黑“平静的”走了。
大黑走的确实安宁,它死在院子里,口吐白沫鼻子出血,四肢冰冷邦硬。
那一天小琴老人哭干了所有的眼泪,咒骂遍了她心中认定的“凶手”。
破天荒的找人带班。一个人边哭边骂的给大黑洗了澡,穿上衣服鞋子。找来一个木箱子当棺材,棺材里给大黑准备了“四季衣服”和它平时爱吃的羊骨头。
她铰开大黑脖子上项圈,铰断拉车的绳子,她不愿让大黑死了还套着“枷锁”。
给大黑入了殓、订了棺,像发送亲人一般把大黑装上车,拉到自家地里埋了。老人说这些的时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话语哽咽。重复的说着一句话:“我心愧的很!”。
成十年的东跟西随、形影不离,谁能受得了这突然的离别?
大黑死了老人说这几天她总做梦,梦见黑了的时候大黑还是卧在床底下,安安静静的,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说,我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正在跟人家学念经,我要给大黑“超度”,我不想大黑成了游魂野鬼,它也要投胎的,来世不当狗了,要当人。
听着她的叙说我的眼睛湿湿的,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安慰她。
在这个工夫,方圆老板已经给她加了塞,第一个给她修了车,帮她换了一副别人不用的二手车带,没有要她的钱。老板说现在没狗给你拉车了,车带气要添饱,推起来轻一些。
她推车走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拍了她的背影,孤独、单薄。
背更见驼了,腰更见弯了。
大黑死了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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