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之死》第一章 | 28 |

一丝朦胧细腻、温柔湿润的芬芳，宛如秋夜里的一抹春意，带着一股清凉和淡雅之意，暗暗飘浮在花坛之上，像长长的纱巾一样旋转着、缠绕着，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前殿不停传来阵阵乐声，如薄纱般飘飘渺渺、隐隐约约，间或响起几下铜钹之声，散落在若隐若现的音雾之中，无形之中透露出庆典举办之处的情况。那边是灯火通明、乐声绕耳，而这里只有一缕若有若无的乐声，宛如薄雾一般在神秘的夜空中潺潺流淌。

这时，在花苑上方的四角天空中又可以看到星星，又可以看到它们一闪一闪的星光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被下面飘过的烟云遮住，但连这些烟云也似若有若无的乐声一般，从轻轻柔柔、缭绕飘散着的薄雾中弥漫开来，随着薄雾中飘散无形的呢喃细语一起，充满了整个花苑，把一切都笼罩在其中。器物、芬芳和乐声融为一体，袅袅而起向天飞去，融入静谧的夜色之中。

在对面的城墙上长着一棵棕榈树，与屋顶齐高，硬棕衣树干在朦胧的灯光中隐约可见，黑色棕叶如五指叉开，生硬而漠然，似欲拒人于千里之外——它，也在孕育着黑夜。

啊——，星星，啊——，黑夜！啊——，这就是黑夜，黑夜总算降临了！

那是夜籁中潮湿而低沉的黑暗气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深深地吸入一直疼痛着的胸膛之中。

但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不得不准备从轿子里出来，而且也稍微有些恼火，恺撒只派了那个讨厌的医生到船上来照看他，可在这里却没有安排，而且显然没有人意识到，他现在是多么虚弱。这时，他们已经把装着《埃涅阿斯纪》的手稿箱搬到屋子里，他应该快点跟上。

“来，扶我一把，”他坐了起来，把那少年叫到身边，然后扶着那少年的肩膀，试着抬腿走上第一个台阶，但马上意识到，他的心、肺和膝盖全都不听使唤，他有点高估了自己——于是他不得不让两个奴隶抬上去。

他们上了三楼，前面引路的行宫管事漫不经心地把宾客名册像将军权杖一样插在腰间，后面跟着的奴隶拿着行李，脚步声有些凌乱。当他们来到顶楼，进入早已准备妥当的通风透气的客房时，便会很容易发现，这间客房位于行宫的塔楼状西南翼。

透过敞开的拱形窗户，那远高于城市屋顶的窗口，拂过一丝清凉之意，拂过一丝对遗忘的陆地、遗忘的大海的冷静回忆。

晚风带着大海和陆地的气息拂过房间，烛火斜向一边，在房间正中饰有花环的四臂枝形烛台上燃烧着，墙上的喷泉形成清凉纤薄的扇形水帘从上面的大理石台阶上潺潺地流淌而下，蚊帐下面的床铺已经收拾好，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饭菜和葡萄酒。

一应俱全——凸窗旁边放着一把用于休闲静思的扶手椅，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便桶。

行李分类堆放，整整齐齐，手稿箱按照吩咐推到床边，一切都是那么仔细认真和悄无声息，让病人感到十分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