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凌梅回到家,家中一片漆黑。
庄树点还没有到家。
凌梅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包。女儿点点今天返校,谁知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堵车到现在才回来。
赶紧脱了外套,给庄树点做饭。
点点,大名凌馨杨,是夫妻俩唯一的女儿。今年十二岁,在市里最好的学校读初一。
为了锻炼女儿的独立能力,升入初中后,夫妻俩给女儿办了住校手续。
今天就是去送她。
即使已经过去三周了,因为少了女儿的笑声,凌梅还是觉得偌大的房子空旷得有些可怕。
庄树点是名律师,这几年慢慢有了点名气,攒了点钱,买了幢独栋的小别墅。
凌梅一直不喜欢大房子,当初说了好几次,耐不住庄树点的软磨硬泡,才住进这个别墅区。
庄树点喜静,凌梅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她三年前辞了工作,在家专心照顾丈夫和女儿,也就一直没有请阿姨。
今天,凌梅的右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不知找谁。自从那件事情后,所有熟悉的亲戚朋友都不太联系了。
强忍着不适,快速做了两菜一汤。饭刚端上桌,庄树点就回来了。
凌梅走过去,想要帮庄树点脱下外套。可庄树点一侧身,避开了,含糊地说了句“凉”。
凉?
凌梅一愣,她也刚从外面回来,哪里凉?
错身的一瞬间,一丝隐约的玫瑰香一闪而过。
凌梅皱了皱眉。
这绝不是她常用的味道。因为名字里带“梅”字,凌梅平日常用的都是白梅香,极其小众的味道。
稳了稳心神,凌梅高声说到:“那快洗手吃饭吧。”说着,摆好凳子,自己先坐下。
等了快有十分钟,庄树点才收拾好,从二楼下来,坐在了凌梅身边。
头发湿着,好像还洗了澡?
这一切太反常了。
庄树点有轻微的洁癖,按理应该睡觉前才洗澡。
为了打破沉默,凌梅主动说道:“今天送点点回来晚了,随便炒了两个菜……”
“凌梅,离婚吧。”庄树点打断了她。
凌梅手里端着的碗“啪嗒”掉在桌上,打翻了碗里的汤,撒了一身。
汤有些烫,凌梅惊呼一声,站起来疾步走到厨房冲洗。冲着冲着感觉不对劲,庄树点没有跟过来。
凌梅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不是开玩笑。
顾不得身上的污渍,凌梅返回桌前,居高问道:“大树,为什么?”
夫妻二人青梅竹马,相识二十几年,平日里如胶似漆,腻腻歪歪。除了点点是个意外,好多年也没有再要孩子。
本来计划着点点住校了,夫妻俩挑个日子去调理一下身子,再追个二胎。
“为什么?我替你养了这么多年点点还不够么?”庄树点低吼道。
凌梅愣住,眼眶一下红了。
“点点的事情,我们结婚前你也是知道的呀!是你说不嫌弃我的。”凌梅说着,缓缓地坐了下来,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庄树点。
“是,我是不嫌弃。可是点点跟着你姓,跟我长得又不像,说她是我的女儿,别人都不信。”庄树点狠狠握住拳头,浑身颤抖。
凌梅不知道说什么好,委屈的眼泪滴滴答答掉个不停。
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凌梅想到过死,可是点点的到来,庄树点信誓旦旦的诺言,让凌梅坚强地活了下来。
生下点点一年后,凌梅答应了庄树点的求婚。所以点点十二岁,他们结婚十一年。
这些年,庄树点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对点点也视如己出。
今天这是怎么了?
凌梅抓住庄树点的手,轻声说到:“大树,你到底怎么了呀?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庄树点看着凌梅,最终没有再说话,这个他放在心尖的姑娘啊,终究是要不起了。
“我有了喜欢的女人,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庄树点抽回手,没有再说话,推开碗,转身上了楼。
凌梅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趴在桌子上呜咽起来。
心底的怨恨再一次熊熊燃起,为什么不幸的又是她?
夫妻二人冷战起来。一开始,庄树点还只是晚回家,身上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香水味。只有点点周末回家时,夫妻二人才像往常一样甜蜜。
再后来,庄树点开始夜不归宿,凌梅则望着天花板整宿整宿睡不着。
最后还是点点发现了问题,给凌母打了电话。凌梅接到凌母的电话时,正躺在床上看相册。她没什么精神,窝在床上不想起来。
凌母劝她,庄树点这十年对这个家,对她们母女,对点点是真的没话说。凌父卧床那几年,庄树点跑前跑后,毫无怨言,亲儿子也不过如此。最后还以儿子的大礼,给凌父送了终。
于情于理,都仁至义尽了。如果庄树点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凌梅双唇颤抖,眼中含泪,凌母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可是她真的舍不得。
从刚结婚几年的不安到现在的依赖,凌梅清楚地知道自己每天都多爱庄树点一点点,一天比一天情深。
到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割舍了。
凌梅只是想象着此刻躺在庄树点怀中的女人,都嫉妒不已。
可还能怎么样呢?是该放手了。
深思熟虑后,凌梅给庄树点打了个电话,想和他见一面,谈谈离婚手续的事情。
没想到,电话里的庄树点很不耐烦,命令道:“我净身出户,你带好证件,明天民政局见”。
凌梅一愣,庄树点这是有多着急,竟然连再见一面都不愿意。
第二天,两个人在民政局门口会面的时候,同来的还有一位律师,姓金。
金律师什么都没说,仿佛就只是陪同庄树点走一趟。
夫妻二人许久没见,凌梅看着庄树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树点谈不上英俊,可从前的他最注重形象。永远衣冠端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倒也配得上风度翩翩这个词。
可今天,庄树点身形消瘦,眼窝深陷,头发居然也乱了。凌梅皱了皱眉,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是不由自主的问道:“大树,你究竟怎么了?”
那些个女人就把他照顾成这样?
“凌梅。”庄树点的声音很严肃,抚开她的手,抽回自己的袖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舍得放手吗?这般纠缠有什么意思?”
凌梅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委屈的说道:“庄树点,你怎么能如此想我?我既然答应离婚,今天就是来成全你的,可是你跟那个女人过成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
庄树点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直到办好手续都没有。
凌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好聚好散。
带着巨大的悲伤,凌梅慢慢接受了和庄树点离婚的事实,她屏蔽了庄树点所有的联系方式。
渐渐的,凌梅彻底失去了庄树点的消息。
半年后,凌梅接到了金律师的电话,说有个日记本给她。
按照庄树点的要求,在他死后,把日记本交给凌梅。
“庄树点死了?”凌梅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车祸,两车相撞,车毁人亡,救护车都没叫。”金律师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另一辆车上的人呢?”
“也死了。”
凌梅半晌没说话。
“庄树点撞人的时候,没有留半点余地。”金律师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撞……撞人?为……为什么?”凌梅的声音中已经带着颤抖。
“因为那个人是凌馨杨的生物学父亲。”
凌梅“哇”的一声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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