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骑士之梦
叶博是一个普通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他从一所普通的大学毕业,来到一座普通的城市,进入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工作。刚走上社会的时候,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也喜爱幻想,他憧憬着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受万人景仰,轻轻松松就坐拥钞票、美女、豪车、别墅。可事实证明,是他想得太多。生活这座大山重有万斤,像压孙猴子一样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至于那深藏在心灵中的高远的志向和躁动的欲望,更是被统统关进了囚笼里,不能有丝毫的动弹。他也曾经想过反抗,但问题来了,应该把愤怒的矛头指向谁呢?是自己?是父母?是社会?是命运?还是……?他找了很久,希望找到那个让他受苦受累的仇人,但很遗憾,最终也没能找到。“算了吧,坚持下去,一切都会更好的。”他这样安慰自己,选择了向现实投降。
他每天都很累,过着和童年时代完全相反的生活。他上小学的时候,每到上课就无精打采,一放学,则活蹦乱跳,感觉浑身都特别有力气。而现在呢?则是每天一下班就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反而是在上班的时候,由于被工作压迫的没有了思想,情绪反而非常的平稳,灵魂变得特别的空灵自在。
如果说还有什么在支撑着他,使他的身体和精神没有崩溃,那就只有对假期的渴望了。像小时候一样,他总想着要是天天都休息,天天都放假那该多好。所以,从新期一开始,就可以看到他松垮的斜坐在办公桌上,懒懒散散地弓着背,用一只手托着歪斜的脑袋,另一只手玩着手机,他心里想着:“这可怎么办啊?这才新期一啊,离星期六还有五天啊……,这可怎么过啊!太痛苦了。这还怎么活啊!”
虽然他一直在担心自己该怎么活的问题。但很明显,这完全是在杞人忧天,因为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其实,对于自己现在从事的这份并不太风光的工作他还是挺满足的,因为业绩好的时候能赚到一些钱,业绩不好的时候到手的一千多块钱的底薪能让自己活下来而不至于被饿死(他现在就这么点出息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经常要加班,比如今天晚上,他就一直在加班,直到晚上九点才离开公司。
虽然回家这么晚,但他现在还是挺高兴的,原因无非是两个:第一,总算下班了。(虽然很艰难,很不容易,但总归还是下班了。)第二,明天是星期六,一个星期中唯一的可以休息的一天,也是唯一的带着彩色的一天。
因为明天是好日子,而他又是一个追求生活仪式感的人,所以,他决定庆祝一下。怎样庆祝呢?他二话不说,出了地铁站,就按照老习惯钻进了网吧。网吧里面很温暖,也很热闹,人们说话的声音夹杂着点击鼠标、敲击键盘的声音一起传来,让他觉得很放松,有一种去老朋友家串门的亲切感。他往柔软的椅子上一坐,打开电脑,戴上了耳机,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加了许多冰块的可乐吸了一口。“啊!真爽!”他长舒了一口气,说。此刻,冰凉而甜美的黑色甘露正把他的幸福感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但凡去网吧,总归就是那几件事——听歌、看电影,玩游戏。二个多小时过去了,刚来的那种兴奋劲慢慢消退,他感到疲惫和倦怠,就提前起身离开了。一回到家,他没刷牙,没洗脸,脱掉鞋子和袜子,把被子往身上一盖,又在被窝里看了会手机,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一切照旧,睡觉前的生活波澜不惊,但偏偏这个后半夜注定是奇特而有趣的。
叶博觉得这个觉睡得特别短暂,很快,他就醒来了,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已经天亮了,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眼前是一片宽广、平整的绿油油的草地,浴着明媚的阳光,一动不动地向远处的山脚下伸展。头顶上的天空,像一个蔚蓝的玻璃罩,上面飘浮着的,仿佛一朵朵可爱的棉花糖。不远处有一栋精致、漂亮的木屋,烟囱高高的,屋顶上栽满了青葱、鲜艳的植物,一些蜜蜂“嗡嗡”地拍着翅膀,正在那里飞翔、逗留,它们忙的热火朝天,欢乐地充当着大自然的搬运工。房子左边有一棵大树,绿叶繁茂,仿佛一把撑开的大伞,在草坪上撒下一片阴影,正在轻轻的摇晃着。树的后面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被用一根根木桩围了起来,里面有几只黑白相间的憨厚奶牛和一群正在咩咩叫的绵羊。木围栏的门没有关,一只头上的双角卷曲,胡子很长,样貌仁慈而不失威严的大绵羊(应该是羊群的首领)正领着一群绵羊走了出来。他们悠然自得地在外面吃着草,仿佛天上一朵朵温柔的白云掉落地上,然后缓慢而飘逸的慢慢散开。
更远的地方,河岸边高大的风车旁,还有一片美丽的花田。叶博往那边看了看,眼睛里立刻沾上了鲜艳的色彩,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缤纷绚烂、美不胜收。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以为有一条彩虹从地下钻了出来,给草地重新染了一遍。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了阳光的温暖和青草的芬芳。叶博顿觉神清气爽,愉悦地迈开脚步,用脚底板踏着青草的柔软,向前方走去。
木屋的大门敞开着,似乎早已知道有客人远道而来,故而摆出了迎接的姿态。叶博用手扶着门框,往里面宽敞的客厅瞧了瞧。他看见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圆木桌,周围有几张椅子。桌面上有一个茶壶,雪白的瓶身上绘有细腻而飘逸的中国传统泼墨山水画,整体看上去非常美观、精致,应该是一件古代中国烧制的瓷器,而且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官窑杰作。它的右边有一本厚厚的书,正摊开着,一阵凉爽的风从窗口袭来,吹动那本书自动地翻了一两页。
叶博很想进去看看,因为从小到大,他只用积木堆过木屋,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这么宽敞、精致,关键是真的还可以在里面生活、居住的木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只有在童话世界中才会出现的。
但他又很犹豫,因为没有见到主人,就这样贸然地闯进去显然是不礼貌的。假如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彪形大汉呢?他在心中做出这种设想。虽然在童话中这么美的地方的一栋房子的主人一般都是美丽动人、温柔善良的公主(或者小矮人),但也不能因此排除其他有可能存在的情况。他还想到万一他进去被主人发现了,然后凶恶而孔武有力的主人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吊在了树上,并毫不留情地用皮鞭子抽他,然后他一边扭动身体,一边一个劲地哇哇大哭……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高中时学过的《孔乙己》的课文。“孔乙己好像就是偷了地主家的东西被吊在树上打的。”他想,隐隐约约地记起了那篇文章中的一些情节。
不想还好,这一想,越来越怕,越来越胆小。他感到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想要进去的意念是一个人,不想进去的是另一个人,他们在较劲,互相扒着河,还没有分出胜负。
好一会儿,他因为犹豫而踟蹰不前,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后来,他还是抬起了脚步,迈过了门槛,因为那好奇心实在是太强烈了,在他的心海中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浪潮,摧毁了一切敢于阻挠的力量。另外,他还有这种想法,认为虽然危险是存在的,但只要他谨慎一点(进去溜几圈,坐一会儿就赶快出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就应该不会闯出什么祸来。抱着一丝侥幸,他走进了屋里。
他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欣赏了一会儿那个漂亮的茶壶,又翻了一翻那摊开来的厚厚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懂的文字的书。他觉得有点无聊,就站起身来朝窗户那边走去。窗子开着,时不时有阵阵凉意从外面涌来,窗外的风景很好,仿佛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色彩鲜明、技巧娴熟的油画。
叶博把视线尽可能的投向远处,欣赏着那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景物。他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经常会去比他大好几岁的一位伙伴家里玩游戏机,那个时候,每当玩累了或者轮到别人玩的时候,自己就会时不时地靠近窗边,一边眺望眺望外面的山水风光,一边陷入沉思。他总是情不自禁的会想到未来。“再过20年,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会在哪儿?结婚了吗?会有什么样的生活?自己的妻子又是谁呢?”他总是这样问自己,却总得不到明确的回答,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用憧憬的画笔在蓝玉般纯美的晴朗的天空上画画,很快便画好了一幅,但他不满意,就把它撕碎,接着重新再来……。
“那个时候真是太天真了!”想到自己过去稚嫩的样子,想到当年那些伟大却不切实际的志向和对未来光怪陆离的幻想,他就觉得整个童年既可爱又好笑。
他想入了迷,竟然暂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别人家里, 完全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察觉已经有人正在朝屋子的方向走来,直到外面的谈话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她才醒悟过来。他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一阵慌张像海浪冲击沙滩一样涌进他的大脑。他有点害怕了,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他首先想着找后门,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于是又想着进小房间里躲躲,但一想到如果在那里面被主人发现会更加难以解释,就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该怎么办呢?”他焦躁不安地问自己, “只有拼一拼了,说不定能成功!趁着还有时间,直接冲出门外,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会被房子的主人看到。”他想,双腿一刻也没有闲着,立刻动了起来,完美地执行了头脑中的计划。
可偏偏他的运气不是太好,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这座房子的主人们。有两个女人正朝他走来,用目光把他逮了个正着。他们两个都很年轻,都拥有惊人的美貌。其中一个眼睛蓝灰色,打扮得很朴素,看上去像一个村姑。她穿着粗麻布织成的衣服,头上裹着一条围巾,围巾下面露出了一条编成麻花似的金黄色的长辫。她手上提了一个篮子,上面用一块布蒙着,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几个水果。另外一个的衣着则非常的华丽,像一位高贵的公主。她穿着上好的质地柔软的丝绸编织而成的白色连衣长裙,脸蛋红润的像刚熟的桃子一样,乌黑的头发盘起来,上面插了两三根发簪,有白玉做的、有黄金做的,还有银子做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种头饰,也都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她的身材也很好,丰满的胸部高高隆起。再往上看,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做工精巧、材质纯正的金项链,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很是耀眼,更为她增添了一种高贵的气质和迷人的魅力。
叶博虽然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去,但他除了有些紧张和羞愧,却已经不再担惊受怕了。因为从女主人们婀娜多姿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上来判断,他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绑在大树上和皮鞭子来一场亲密的接触。
“哎呀!这是谁呀?”衣着华丽的女子说,她看了看右边的衣着朴素的女子,仿佛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自答。“这年头真是人心不古, 一所破房子也被人惦记着,你看看,这不是招贼了吗?”她用犀利而不太友好的目光在监视着叶博,这让他很难为情,恨不得立刻躲到身旁的那颗大树后面。
“我……我……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叶博简直抬不起头来,他支支吾吾地想解释,但越解释越急,越解释越慌。
“你看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衣着朴素的女子看了看叶博,用目光给他送去了一些温柔和几许谅解,然后又回过头看着衣着华丽的女子,说。“人家是客人,俗话说来者都是客嘛……,我猜他只是看到我们的房子太漂亮了,所以就进去参观了一下,你倒好,竟然说人家是贼,你看你都把人家吓到了,他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他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你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吗?”衣着朴素的女子说,一个劲地为叶博撑腰。
叶博在旁边听着,心里非常感激她,不自觉间就对她生出了许多的好感。但他心中又有疑惑,因为这两个金发碧眼(黑头发的也是蓝眼睛)的“洋妞”说的中国话实在是太流利了,简直比起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都豪不逊色。“难道她们在汉语学习班培训过?”叶博不禁往这个方面想。
他刚刚有想问问他们的冲动,却不料被他们抢先一步。
“小哥哥,你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你的故乡应该是在亚细亚(指亚洲)吧?”衣着朴素的女子问。
“是的,我是中国人。”
“我早就猜到了。”衣着华丽的女子笑着说。
“那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之前是在一个网吧上网,然后突然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里。”
“哈哈!这简直是男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衣着朴素的女子活泼地眨了眨眼睛,快乐地笑笑,打趣着说。
“是吗?我这是在做梦?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呢?”叶博脸上流露出惊诧的神情,急忙问。
“不!不!不是在做梦,都是真实的,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有的时候活在现实世界中会有一种如梦境般虚幻的感觉,而反过来在梦境中,经常会感觉和现实一模一样。所以说是梦还是现实?本来也说不清楚,两者有可能还是同一回事呢?你们国家不是也有庄周梦蝶的典故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嗯……也许吧,不过我才疏学浅,懂不得您这么多。”叶博回答,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村姑能讲出一番这么深奥的话,并且还能熟练地运用“庄周梦蝶”这个典故,他感到很惊讶,开始有点敬佩她了。
就在这时,一只猫头鹰“呼啦啦”扇着双翅飞了过来,轻巧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用充满善意的温柔的目光看着它,用白皙如玉的手抚摸着它,猫头鹰站在他的肩膀上,把头伸到她的手掌下面,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这是猫头鹰吧?”
“是的。”
“这是她的宠物呢?”一旁衣着华丽的女子对叶博说。
“哦!挺可爱的!”叶博说,虽然他嘴上在称赞,但心里却不免有些疑惑。“哪有女孩子喜欢猫头鹰的?人家玩鸟都是玩画眉、喜鹊、翠鸟……这些,从未见过玩猫头鹰的……”他想,同时更加的认为这个年轻的女子很不一般。
“对了,你现在不忙吧?衣着华丽的女子问叶博。
“不忙。怎么了?”
“那来帮我们一个忙可以吗?”她说,看了看正在玩猫头鹰的衣着朴素的女子。“我和她在争论一个问题,但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想用一场游戏来结束争论,但这场游戏必须要三个人才能玩,之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缺了一个人,正好你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这场游戏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这个游戏呢?”
“什么问题?”叶博问,显然,他对那个引发他们两人争论的问题更感兴趣。
“崇高的理想和安逸的幸福哪个更重要?”衣着朴素的女子因为猫头鹰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参与到谈话中来。
“崇高的理想和安逸的幸福哪个更重要?”叶博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这还真是难以选择啊!”他想,内心觉得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真的很难。因为在他看来两个都重要。只有有了崇高的理想才能激发起自律而勤奋的行动,换来安逸幸福的生活。而为了维持这种舒适的生活就越发需要牢固的树立崇高的理想,从而使自己更优秀。“两个都很重要,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上是一致的,只是大多数时候不能共存而已。”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怎样?这个问题很有趣吧?那接下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个游戏?来寻找答案呢?”
“可以,怎么玩?”
“跟我们进来就知道了。”说完,衣着华丽的女子就往前走,衣着朴素的女子紧随其后。
叶博也跟了上去,三人都走进了屋里。
衣着朴素的女子从墙边上的橱柜里取出了一块涂有新鲜奶油、镶嵌着许多水果的蛋糕。他拿出刀来切它,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块,又把一个茶杯放到了叶博的面前,端起茶壶,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茶。
叶博吃了一块蛋糕,他觉得,他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真是太好吃了,真是太美味了!……”他又尝了几口,竖起大拇指,忍不住连连称赞道。“这蛋糕是你做的吗?”她看了看衣着朴素的女子,问。
“是的,是我亲手做的,做的一般,能得到你的夸赞我很高兴。”
“你太谦虚了,有一句话说得好,过分的谦虚等同于骄傲。”
衣着朴素的女子没说话,只是嫣然一笑。
这时,衣着华丽的女子也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瓶红酒和一大盘熟羊肉,她轻轻拧开了葡萄酒的瓶盖,浓郁、醇厚的酒香混合着羊肉的肉香,在屋子里随风弥漫,一下子扑进了叶博的鼻子里,抹掉了他所有的烦恼,并带给他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
“这实在是……太难了!”他说,“你们太客气了!这么大的一块蛋糕,都吃不完……,怎么又端上来一大盘呢?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他嘴上抱怨个不停,实际上心里美得不得了,他的身体被香气幻化成的无形的钩拉着开始往前倾,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想抓筷子(桌子上有一个竹筒,里面放满了筷子)。
“你想得美!谁说是给你吃的?”衣着华丽的女子看出了叶博的虚伪和贪婪,有点凶狠地说。她一把抢过装着筷子的竹筒,让叶博的希望落了个空。
“这……这……?”叶博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尴尬。
“那是游戏道具。”又是衣着朴素的女子站了出来,替叶博解围。
“哦……,”虽然很不情愿,但叶博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实。“这是道具……?那这个游戏该怎么玩呢?”
“别急!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衣着朴素的女子站了起来,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那把漂亮的银制宝剑,放在了桌子上,紧挨着那本厚厚的书。“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书和宝剑代表着崇高的理想;羊肉和酒,代表着安逸的幸福。而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在这十分钟之内,你必须要做出选择,是选择书和剑呢?还是选择羊肉和酒?当然,如果实在难以抉择的话,也可以两个都不选。”
“这有什么难的,我很快就能做一个选择。”叶博自信满满地说,显然是认为玩这种游戏对他来说只不过小菜一碟而已。
“哼哼!”衣着华丽的女子冷笑了一声,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嘲讽他。“小哥哥,大话说多了,当心闪了舌头哦!”她又补充说。
叶博心里很不爽,他讨厌衣着华丽的女子,因为他觉得她除了漂亮一无所长,不懂礼貌、待人刻薄、而且一直在针对他。所以,他把脸转了过去,对着衣着朴素的女子,一看到她,他的心情就好多了。这种感觉,就像刚从冷风呼啸、寒意透骨的野外一下子回到家里,坐在了红彤彤的火炉旁烤火一样温暖。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她笑盈盈地问他说。
“可以!”
然后,游戏正式开始。
按照叶博真实的想法,他现在最渴望、也最迫切需要的是羊肉和酒。但他却在心中打着另一番如意算盘,他这样想:“羊肉和美酒,确实是极好的东西,但现在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她人又这么好,肯定会留我在这里吃午饭的,所以说我无须强求什么,美味佳肴迟早都是我的。因此,我现在最应该选择书和剑,这样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来是可以让她觉得我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人,顺便还可以杀杀那女人(指衣着华丽的女子)的威风,狠狠的让她丢一回脸……,我让她嚣张,我让她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待会怎么收拾她!二来,我可以让她(指衣着朴素的女子)获胜,而她又是那么喜欢我,说不定一高兴,就给我弄出更多好吃的东西来呢?这不是很划算吗?”
他细细品味着自己的计划,觉得很完美,简直天衣无缝,并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所有的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样的结论让他自豪,他的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娇嫩的花蕊里含着上好的蜂蜜。
但事情以后的发展,像两记响亮的耳光,“啪啪”的打了他的脸。
正当他要去选择书和剑的时候,只听见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后面说:“你要是敢选择那边的话,今天的中午饭我就不包了!你就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吧!”
“这……怎么能这样?这也太狠了一点吧,她居然敢威胁我?”他心中有一团怒火,可又无可奈何,更不敢发泄出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衣着朴素的女子,希望得到她的帮助和解救,可她也只是冲他苦笑了一下,仿佛在表示:这回连我也爱莫能助了。
叶博很痛苦,他很反感衣着华丽的女子的这种行为,但现在看起来,又不得不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了,他转过身,选择了与原来相反的方向。
“这就对了嘛,乖乖听话不就好了!”
叶博朝羊肉和酒伸出手去,眼看就要够着了。
“如果说人生只追求享受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贪图享乐的人,不配称为人,只是一具躯壳而已。只有崇高的理想和伟大的志向才能让一个人的生命闪光。”衣着朴素的女子严肃地说了一番道理,劝住了叶博,“你自己想想就这样去选择她那边你会甘心吗?你情愿吗?你不觉得是一种耻辱吗?”她好像看透了叶博的心思,使出了一条完美的激将记。
叶博动摇了,赶快把身子缩了回来,虽然他这样做主要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因为他对她本来就有的好感。现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哪边好。他忽而看看左边,忽而看看右边,好久都没有拿定主意。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十分钟就要到了,可他还在那里干坐着。“怎么办呢?该选哪边?照理说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书和剑的……”他不停地在心里责怪自己,连带着咒骂衣着华丽的女子。“都怪她,要不是她捣乱我早做出选择了……,不管了,豁出去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输!对!我决定了,就选右边,选书和剑,不能吃中饭就不吃了吧,饿肚子就让它饿着吧,男人要有骨气!”
他拿出对着国旗宣誓的认真劲暗暗下定了决心,可是,正当他即将做出选择的时候,衣着华丽的女子却宣布:时间已经到了,游戏结束。
“唉!这次又没有结果。”衣着朴素的女子叹了口气,有点失望地说。
“对不起!我应该选书和剑的,其实我早就想……。”叶博向她道歉,眼含愧疚,仿佛一个要好的朋友委托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而他却因为粗心给办砸了。
“没事,您太客气了,没有关系的。”衣着朴素的女子洒脱地说,一点都不责怪他,反而好言宽慰他。“玩这个游戏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如果违背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去随便做一个选择的话,那这个游戏就失去它的意义了。一般来说,每一个人都希望功成名就,被别人尊敬,被别人钦佩;但同时每一个人又都追求舒适,喜欢快乐和享受。这是与生俱来的,是人的天性。因此,你会难以抉择,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这至少证明你是个诚实的人。”
“那……,游戏还是没分出胜负的话……,那个……还有吗?”叶博吞吞吐吐地问,他感到难以启齿,但空空如也的肚子像一个暴躁的将军,不断地用铁锤敲打他的尊严和矜持。他感到很难受,所以特别想赶快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什么?”衣着朴素的女子蓝灰色的、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眼睁的又大又圆,看着她,神情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你是想问我们还管不管你吃中饭是吗?”衣着华丽的女子从后面发话了,她的语气变得温柔,友好了许多,不像原来那么凶了。“傻瓜!我刚才说的话那全是吓唬你的,你还当真了。你也不仔细想想,我们这么好的人,会亏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吗?”她用开玩笑的口吻善意地戏弄叶博,说。
她站了起来,走到衣着朴素的女子身旁,调皮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仿佛是在说:你陪他坐着聊聊天。然后,就转身走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忙碌了起来。
多亏了她的一双灵巧的手,叶博才能只饿着肚子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等来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桌子上摆了许多美食,有羊肉、鹿肉、鸡肉、青菜,土豆、蘑菇、鸡蛋、面包、蛋糕、蜂蜜,等等。
这顿午饭丰盛的简直超出了叶博的预期,所以他特别开心、也特别幸福。他的手一直在动,嘴巴一边吃一边说,忙的根本停不下来。他吃完了第一碗饭,衣着华丽的女子就把一个装满白米饭的木桶拿过来,替他盛了了第二碗。他刚刚吃了几口,衣着朴素的女子就对他说:“小哥哥,今天开心吗?”
“开心,非常的开心。”叶博嘴里咀嚼着一块鲜嫩的鹿肉,含糊不清地说。
“那就好,咱们有缘再见,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这个游戏,记住今天的这个问题。”
“你说啥?”对于突如其来的道别,叶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感到莫名其妙,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两个年轻的女子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下了他和一桌子的菜。渐渐的,整个空间开始像河里的柔波一样扭曲、荡漾,狭窄的世界只漂浮着黑白两种单调的色彩。他觉得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趴在桌子上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周围又是和原先无数次早晨醒来看到的一样熟悉的环境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响了,“叮呤叮呤”的叫个不停。
他坐起身来,关掉闹钟,还在回味着残留在头脑中的还有些温热的梦。那两个年轻的女子,尤其是那个衣着朴素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原来是一个梦啊,要是她和我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那该多好啊!”一想到这里,一想到她,他就觉得既兴奋又失落、既高兴又惋惜。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以前也做过许多奇怪的梦,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也没有过分的留恋。他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点了个外卖,就在电脑前坐下。
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同时,他的思维之灯也被点燃。他又不经意地想到了梦中那个奇怪的问题。
“崇高的理想和安逸的幸福哪个更重要呢?究竟是想做一个勇敢的骑士还是一个幸福的凡人?”他点上一只烟,口吐云雾,在诱人的香气环绕下继续思考。
“哎呀,算了,算了……!有病啊我!管他哪个重要,我只知道今天是星期六,是该放松的日子。谁他妈还去想这些。”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并弹了弹手上的烟头,把多出来的烟灰连同那纠缠不清的思绪给通通抖落在了烟灰缸里。
他听见有人在敲门,就过去开了个门。是送外卖的小哥来了,他手里拿着他订的早餐。
“是叶先生吧,这是您订的外卖。”
“好的,谢谢!”
叶博接过递来的早餐,美好的周末正式开始……,但那个问题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深藏在他的心里,并常常在他独处的时候拷问着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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