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花瓶

作者: 雾中鱼 | 来源:发表于2017-08-18 19:24 被阅读295次
    沉睡的花瓶

    这是小耿第一次去买花,他并不知道去哪儿买,但他知道要先去收废站。

    小耿的双手在垃圾桶里翻捣着,指缝藏满黑垢,他是一名拾荒者。粗糙的指尖触碰到细腻的质感,他蹭的一下缩回了手,脑袋悄悄地往里探,眼睛流露出渴望的光。那是一个白色的花瓶,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用脏乱的衣服擦拭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单一,它是世间唯一的纯白,在小耿眼中。“我要去买花”小耿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一个女人站在角落看着,她想要这个花瓶。

    收废站内,小耿提着袋子走了进来,拿出自己捡了几天的废罐,报纸,木板,可顾婶并没像往常,从破烂的包里数出五张十块递给他,而是提到了花瓶,她想买花瓶,小耿捡到的白色的花瓶。小耿傻笑着摇头,指着袋子。顾婶给了钱,只有40,小耿并不在意,摇摇晃晃的走了,太阳的光打在他的身后,像金黄色的瀑布,好看极了,留下顾婶,她狠狠地像地上啐了一口痰,脸晦暗不明。

    走到家里,看着床边的花瓶,小耿扳着手指数着钱,他要去买花了,这是他第一次买花,他兴奋极了,他想闻一闻那花是否如他唯一吃过的糖那样甜那样香。他跑出门,问着村口的大叔,花店在哪儿,大叔嫌弃的看着他,但他嘲笑着说,傻子这儿太小了没有卖花的,小耿的眼神暗淡了,“可镇上有,今天有戏班子表演,你要去的话只有明天了,你求我我就带你去。”小耿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他求着大叔,看着大叔的笑他也笑了起来,回到家,在床上沉沉的睡着。这是大叔第一次和他说话,大叔觉得很奇怪,他探着脑袋看着小耿破烂的家,只有一个白色花瓶,一看就不是贵玩意儿,真是个傻子,他不在意地哼着小曲走了。

      是夜,一个女人悄悄地走了进来,她踮着脚,双手抱住花瓶,小心翼翼地离开,回头看了一眼,月光的照耀下,顾婶的脸闪着温柔的光,睡梦中的小耿翻了一个身,甜甜的笑着。顾婶将花瓶揣进胸口,急促的穿过街道,小巷,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付予断井颓垣,抬头,她还记得那个被男人扔在垃圾桶的花瓶,就像她被辜负的这一生。望着台上那个唱戏的男人,顾婶尾随着男人来到小巷,微亮的灯照不明漆黑的夜,男人停了下来。

    “你肯定没想过再见到我吧”顾婶轻声问道,她看着花瓶,寻他的那一天,他却消失不见,只留下她和那个包袱。“别再来找我了,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男人冷漠的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准备离去。顾婶紧紧的攥住花瓶,胸口炙热的花瓶变得冰冷,小耿的脸浮现在她眼前,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男人的头上,他摸着头,摇晃着倒在地上,青石板上渗出血来,花瓶碎了,碎片到处都是,他只是温柔的看着顾婶,和记忆中年轻女孩的样子重叠。

    顾婶并没有注意,她弯下腰捡着碎片,试图拼凑起来,可破镜难重圆,碎瓶亦无还。她拿起碎片,锋利割伤了她的手,血滴答的落下,顾婶看着昏暗的天,她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屏儿,她的一生在她眼前快速的闪过。雨水悄悄的从她身上滑过,父母将她扫地出门,她跌跌撞撞的寻他,只有垃圾桶里的花瓶,泪珠滴在瓶身溅起了阵阵的水花,她拿走一块碎片,静静地离开,血汇成一条小溪沿着青石板流过。

    第二天一早,门口有人拍打着大门。小耿揉了揉眼,推开门。村长一把拽着小耿走到小巷,村民躲着他,议论纷纷。他被按在地上,四周都是碎片。那是他的花瓶。他颤抖着拿起碎片奋力的拼凑着,可怎么也合不起来。花瓶碎了,他愣住了。跪在地上嚎啕着大哭,小耿的智力有问题,村民们怒骂他刽子手,杀人犯,他不知道也不会反驳,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碎片。有人朝他吐口水,有人用脚踢他,他只是抱住自己,傻笑,笑的脸上带着泪。他就像一头脆弱的羊闯进了刻薄的狼群。顾婶在人群外看着他,攥紧了手,但她什么也没做,她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待村民们走后,顾婶拿了一张席子卷住男人的尸首,不知丢去了哪。

    村长决定把小耿关进破院里,他没有反抗,眼神呆望着天空,天很蓝,是那样的澄澈,就像那个纯白的花瓶。村民们捂着鼻子离开了,安静的夜晚,顾婶走了进来,她抚摸着小耿的脸,泪一滴滴落在上面。她从帕子里拿出那块碎片,对着小耿的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血染红了枯草堆,顾婶抱着小耿,她温柔的笑着。

    晨起,村长准备去给小耿送饭。当他推开门,只看见两个人躺在染血的枯草堆上,互相依靠着,他手中的饭滑落在地,村民们都赶了过来,一个小孩子指着他们,“真像一对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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