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纷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这一阵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三个人的。两男一女，三个人先后从大门走上楼梯。
黄天伟走在最前方，右肩上斜挂一个草绿色的背包。一道拉链把背包表面分成左右两部分，从右上角一直横跨到左下角。背包右半部分挂着一块黑色的尖刺图案，从形状上看，有点像榴莲壳的刺。
走在中间的男人梳着鸡冠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他的体型和江攀龙差不多，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衫，左臂肱二头肌上显露出一个深红色的豹子头文身。和江攀龙的龙形文身相比，他的这个文身不太大，大约比他的拳头还要小一些。
走在最后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长长的马尾。她脚下的高跟鞋不停地撞击楼梯表面，发出“噔噔噔”的脆响。
“嘿！排骨饭！豹哥！雪姐！”江攀龙从铁栏杆后面伸出脑袋和手，向三个人打招呼。
“哈喽，飞……啊，不，龙皇！”
被称为“豹哥”的男人大步踏上楼梯口，绕过黄天伟，走到江攀龙身前，和他拥抱。两人结实的胸膛碰撞在一起，发出微弱的响声。
被称为“雪姐”的女人随后踏上楼梯口，一只手握住铁栏杆的边缘，向黑玻璃门内部看去。
看上去已经满血复活的翟梓慧正在和两名青年玩家一起凑在电视屏幕前，继续玩仍然在启动中的体感游戏机。此时此刻，电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款舞蹈游戏，一名舞者正在屏幕上跳舞。三个人排成一排，按照舞者的动作随歌曲舞动。屏幕右上角的积分栏显示出他们三个人的分数。两个小男生已经离开，里屋再没有其他人。
“你这儿也有游戏机啊？不会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那一台吧？”
“豹哥”也听到音箱里传出来的音乐声，随即扭过头，往前看。
“上楼去说吧。你们爱喝的饮料，我都准备好了。”
江攀龙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向楼梯口伸出手，示意众人上二楼。当三个人都走上铁楼梯之后，他立刻关上黑玻璃门，把里屋传出的音乐声降低。
“卡……卡牌游戏人物表演？”
胡侃抬起自己的双手，揉揉耳朵，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听力有什么问题。他像拨浪鼓一样转动脑袋，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江攀龙，再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黄天伟，最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萧欣阳。萧欣阳不喜欢被他盯着看，轻轻撅起小嘴，望向别处。
“是的。”
坐在另一侧主位上的“豹哥”含住自己杯中的吸管，轻轻地啜吸杯中的西瓜汁。
“这是主办方的意思。他们认为，从最近几年所有展会的统计数据来看，卡牌桌游区的客流量一直呈上升趋势。而且，今年清河市的卡牌桌游团体申请参会的数量是最多的，几乎每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室内卡牌桌游团体，包括主流TCG和国产TCG，都有申请。比起你师父在的那几年，申请团体的数字至少翻一倍。因此，主办方想把今年的一个串场节目改一下，让每一种卡牌桌游的团体都派代表人物上台表演。这样更热闹。”
坐在“豹哥”右手边的“雪姐”也点点头，慢慢地喝自己杯中的冰糖雪梨汁。
“怎么表演？表演什么？是唱歌还是跳舞？”江攀龙问。
“不，”“豹哥”摇头，“不需要唱，也不需要跳。每个人只需要穿上代表他所代表的卡牌桌游的服装，在舞台上依次走一遍，就行。”
“就是像模特走台步那样的COS走秀，对吧？”胡侃最先反应过来。
“差不多，”“豹哥”点头，“如果组织唱歌或者跳舞的话，我们没时间。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能唱歌、跳舞。”
江攀龙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曹骏说过的“因为COS合成植物的几个COSER很萌，所以我喜欢玩合成植物”。他见到过曹骏说过的那幅画面。几个脸上画着浓妆的女生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头上和手上都套着类似于食人花的头部——或者说是花朵的头套和手套，像某些会所或者高档酒店的迎宾小姐一样，在卡牌游戏区周围排成一队。只是，他实在无法说她们好看。
“那么……衣服从哪儿来？谁负责出？”
“衣服都是主办方统一定制的，”“豹哥”说，“全都是标准尺码。分配给你们极战王组的，是你们的那两条破坏龙，也就是光耀和暗渊的衣服。你们只需要派出两个人，分别穿上衣服，戴上头套和爪子，分别扮成光耀和暗渊的样子，就行。其他的安排，主办方到现场再派人和你们讲就行。很简单的。”
“我可以负责演其中一个。”黄天伟举手说。
胡侃和萧欣阳同时扭过头，看向江攀龙。
“没问题，”江攀龙点头，“我们会找到另外一个人的。不会耽误表演。”
“好！”
“豹哥”竖起大拇指，一口喝光自己杯中的西瓜汁，向“雪姐”看去。“雪姐”仍然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雪梨汁，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你们极战天堂是不是已经和超神卡牌约好，在极战王区进行团体比赛？”
“豹哥”故意放慢语速，并将句子之间的停顿拉长一点。他注意到，当他提到超神卡牌的时候，江攀龙和胡侃的表情都明显变得难看一些。
“是的，”江攀龙率先点头，“五对五。车轮战。”
“主办方的意思是，你们比赛的时候，酷游和鲜果会各派一台摄像机过来，对你们的团体对抗赛进行线上直播。”
江攀龙忍不住皱起眉头。萧欣阳有一点好奇，也有一点害怕。她轻轻地扭过小脑袋，瞄向江攀龙的侧脸。她看到，他脸上的棱角似乎变得更加锋利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豹哥？为什么会有摄像机过来直播？”
“豹哥”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微微一笑。他没有想到，江攀龙会有些不太高兴。
“这是主办方的安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看在我和你师父的交情上，我才提前过来通知你们，好让你们都提前做好准备。”
江攀龙微微点头，没有立刻回话。
“现在毕竟是网络时代嘛，”“豹哥”笑着说，“这次的漫展，主办方和酷游、鲜果这两大直播平台都签过合同。所有会在现场举办比赛的卡牌桌游团体，都会在两大平台派出的摄像机之前进行现场直播。这是好事，能增加你们的曝光度和关注度，说不定还能给你们拉来更多的客人呢。”
“是的。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些事应该提前都说好，要不然，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误会。”江攀龙说。
“哎呀，我这不是正在提前通知你吗？”“豹哥”摊开手，“放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嘛。你师父当年可不会这么紧张。哪怕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也不会那么紧张的。”
“嗯。”江攀龙点头。
“对了，我能问一个私人问题吗？”“豹哥”把语气调整为比较轻松的语气，“你为什么要把ID改成‘龙皇’啊？”
“为了表明决心。”江攀龙坐正身体。
“哦？”“豹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把双臂平放在桌上，脑袋微微向前伸，像是幼儿园小孩在听老师讲故事。
“叮！”萧欣阳荷包中的手机发出一声清脆而明亮的响声。但她没有去看手机，而是专注地看着江攀龙。
“为了表明我要把这个店好好地开下去，把清河的极战王团体搞得更加红火的决心。”
江攀龙放慢语速，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更加清晰，像是在演讲。他先看向胡侃，再看向“豹哥”，最后看向“雪姐”。“雪姐”也松开握住玻璃杯底部的手，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
“我是因为一次意外而加入卡牌桌游界的。这么多年来，卡牌桌游圈子早已变成我的第二个家。在这个大家庭中，我感受到久违的、来自家庭的温暖。在这里，我交到很多真正的朋友，也得到展现自己的能力的机会。最重要的是，通过卡牌游戏圈的生活，我逐步地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走出不堪回首的过去所带给我的阴影。”
胡侃扭过头，静静地注视江攀龙的脸。在座的所有人中，他是唯一足够了解江攀龙的过去的人，也是唯一能够对他的心里话感同身受的人。他知道，此时此刻，江攀龙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真诚的。
“我的师父，不仅仅是我在卡牌游戏上面的导师，更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人生导师。他教我如何打牌，也教我如何去和更多不同的人来往，教我如何从多个角度去看世界、看问题。如果没有他，我无法想象，今天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在他开店的时候，清河的极战王圈子一直是红红火火，其乐融融。然而，自从他离开之后，整个圈子就散了。这个大家庭，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变得不像一个家。”
黄天伟默默低下头。
“我希望能把这个破碎的大家庭重新团聚起来，”江攀龙继续说，“就算不行，至少也要把这项事业重新组织起来。我会努力去做好这个团队的领头人，就像我师父当年一样。在目前的破坏龙系列中，破坏龙皇-星陨就是破坏龙系列最强的怪兽，也是破坏龙系列中的王牌。因此，我才决定，把自己的ID改成‘龙皇’。”
“好。”
“豹哥”再次竖起大拇指。
“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排骨饭和我说过，你确实在用心去做这项事业，也足够努力。我们只要能够帮得上忙，也一定会尽可能帮你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想要赶上你师父，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得到的。想要把一家店开好，也是不容易的。将来，你有可能遇到的困难，很可能会比你预想中要多得多。”
“是的。”
“轰轰轰轰——”江攀龙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起来。“豹哥”和“雪姐”都对他手机的铃声有些好奇，同时向铃声传出的方向看去。
“喂？”
江攀龙接起手机。一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他立刻露出惊愕的表情，完全顾不上去在意，其他所有人还在看他。
20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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