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晚上到北操场的时候，已经接近二十二点。我边走边打一些字。我将冲锋衣外套搭在等下要运动的器械上。大约走了两圈之后，一位有点年纪的男士从公园入口处进来，却没有离开。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坐在另一个器械上，面对着我搭衣服的器械。我觉得哪里不对，刚刚我才想到，在那个器械上正确的坐法应该是背对着我的，我跟他不会照面。看到他掏出烟……心里开始不适，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我慢跑的时候不安地回了两次头，每次他都在盯视我，烟已经点燃，看到红红的端点。该做的运动都还没有做，但我决定离开北操场。我走过去拿了衣服，扬起的脸上，冷冷的。我是怎么看到自己表情的？因为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要让他感觉到他是令我讨厌的。我没有抬眼看他。我已经闻到了烟味儿。

沿着小区的主干道走，迎面有人走来，我就回头走，慢慢走，那人走过去，是个年轻人。我再转回头走，避免跟人擦肩而过。如果迎面走来的男士，远远就绕个弯儿避开我，并且不盯视打量我，我就会在心里对这个人好感倍增，认为他很绅士，很贵气。

边溜达边想象边写，写了大约三四百字。我本来写东西就不快，现在更慢。对于写的东西越重视就越慢。

操场上那个抽烟的人应该抽完了吧？应该离开了吧？我该做的运动还没有做呢。我又往北广场走。远远看到有一个人走过来，像是那个抽烟的人。他走在阴影里。我提前拉开横向距离，走到了车道中央。小操场上果然没有了抽烟人，却有母女俩在那儿边运动边说笑，女孩穿着校服，应该是中学生。我准备听点东西。我在手机上翻找。听美学史？还是听小说？是听那个意识流的？还是听那个故事性强的？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母女俩已经离开了。器械的脚蹬还在摆来摆去，好似专门为我空出来的。现在过了22:30，学生们是得回家准备睡觉了。

我在器械上开始运动。隐约看见操场对面边上，站着一位年轻男士，蓝色的牛仔裤，银灰色的薄羽绒服。一直低头看手机，这令我感到安全。

运动开始不久，我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抚弄枝叶的声音。谁在那里呢？我扭头看向身后，公园入口处后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人，车棚旁边的阴影处，没看到人。有人在公园矮树丛附近吗？有意无意地拨拉那些枝叶？久久不现身？我不禁有些紧张。我一紧张就会感觉到热。此刻越来越热，将皮坎肩脱下来跟外套搭在一起。对面的青年还站在那里看手机，这让我没那么紧张了，继续运动。

在器械上的运动完成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转换姿势，正好面对公园入口，我看到了什么？一只浅灰色的，正在淡定爬行的小刺猬。原来那些声音是它弄出来的。我拿出手机也没有关声音——我正在听一部意识流的小说，一位美丽又博爱的女士正在操心一个年轻姑娘的恋爱婚姻问题。手上还戴着薄手套，操作起来并不灵敏，好不容易拍了一张，不大理想，那并不小只的刺猬，被拍得很小。很快它就快步窜到小公园，我也穿过公园入□，再次按下按键，只拍到了模糊的灰影。还能听到它行动的声音，细碎的哗啦哗啦声，却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光线昏希，前方是一排暗绿的矮树，脚前一片灰色的间或有绿意的草地，上面投影出规则的栅栏的黑色格栅。

又回到器械上继续运动。操场那边已空无一人，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又换了一个器械，运动手臂和肩背部。此时，又听到了熟悉的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近。这次我脱下右手手套，先关了声音，再打开相机，悄悄走过去。哈，你躲在这里。圆滚滚的，长满刺的灰色身体一动不动地躲在角落里。从公园入口处的栏杆侧边探下去，只能拍到背部。我又悄悄地走下来，踩着枯草和灰色的土，轻轻走到那个角落的侧边，旁边有两三株绿色的植物遮挡，走到最近处，才能看到那只一动不动的刺猬宝宝，它侧着脸，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应该正闭着眼睛吧，太可爱了。刺猬们的心都这么大的吗？有人走到近旁它都不知道吗？幸亏是我，如果是想捉它们的人呢？

让它睡个好觉吧。我又去继续做运动。准备离开操场的时候，再去看一眼刺猬宝宝，可是，那个角落空空如也。可能就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刺猬宝宝已经转移阵地了。我盯视它的时候，它只是在假装。原来，它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心大呀。看起来皮皮的刺猬其实十分小心翼翼。

（写于2024年4月2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