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午,黄晶冷冷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农历七月的闽南天气还很热,黄晶的胸口却是阵阵的寒意,要做手术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她只能听凭医生的医嘱。医生说啥,她做啥。
住院几天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每天的抽血和各种化验,各种检查,跑这楼跑那楼,这边排队,那边排号。健康时,孤独不算什么;住院了,孤单是件很困难的事。
黄晶虽早已在心里种下“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还是感到泉城的夏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冷,这种冷像一根藤在心脏处‘嗞嗞’地蔓延。
“医生,你帮我问一下那个活检的事吧。你们同是内部人员,比较方便。”
“好的。你先回病房,我一会到病房去找你。”
黄晶先回到病房,往手机插上耳线,听听音乐。孤独的时候,音乐是很好的伴侣。除了看书和听音乐,黄晶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让自己丰盈。
“初步怀疑是早期癌变。”
“哦。”
“到时候做手术,你得叫个家属来。”
“医生,只是小手术。不叫家属可以吗?我自己签字。”
“那不行。我们得等你的家属同意。”
听到医生说自己是早期癌变,黄晶感到自己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她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任你再有强壮的身体,那么多年来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活,身体早就累垮了,最主要的累是自于精神上的。她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才是奇迹。
02
第一天要来看医生时,黄晶还有一阵的心慌,烦躁,怕怕的。这会儿听到自己是早期癌变的消息,反倒冷静得像一杯结成冰的水,已起不了荡漾。黄晶是早已死了许多次的人了,能活到现在够了。没读书后,她一直活得很努力;她也努力地爱过。
她现在想对他说:“我快实现你的梦想了。”想到她又能为她爱的人成全一件事,黄晶是心慰的。虽然他从不觉得,黄晶是个可以为了他舍弃自己去成全他的人。但黄晶的心中是有这个思想的,一直都有。
等不了他悟到她的好那天了,黄晶想。他们从结婚的第三天起就开始吵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她一直是他眼里的那个恶毒女人,他的梦想就是她早死早好,省得占位。
谁知她寿不该终,一直没有死成。而今,快了,黄金也心甘情愿。爱一个人就是至死方休。黄晶想到这,拿起手机给远在国外的他发一条微信,“医生说,怀疑早期癌变。”
“我过两天回去。”
“没关系。你忙就不用回来,我给你发信息是觉得你有知情权。”
“我明天买机票。”
黄晶放回了手机。他们一直都是这种简洁明了的交流方式。他能回信息已是不错的了,更多的时候是他回都不回,连个手机里的程序表情都懒得回点。
搞得黄晶常常以为是人家没有空了,几天都没摸手机似的。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黄晶知道他的没空只是对她的。除了黄晶,他对谁都是有空的。
他说他要回来,是真的吗?他会为了我说这么一句话回来吗?他会为了我的病回来吗?
这样国内国外两地分居的日子快两年了。他几个月回来一次,去年回来的时候,黄晶还能煮饭,他下飞机回到家,扒入几口饭就说,“要去老家看他的亲人。”“要去小镇看他的朋友。”在回来的一个星期里,没有一天是闲在家的。
每一次回来都是有理由的,他一个大忙人,没有理由是不会回国的。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工作,理由要么是工作的事,要么是他的叔叔病了,要么是他的老家人有事,要么是他的朋友住院,要么是他的朋友生孙子------。
从来没有一次的理由是给黄晶的,所以这次黄晶听到这个消息倒有点意外了。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亲人对朋友是抛头颅酒热血的。只因黄晶一直成不了他的亲人,所以黄晶一直都是他的眼中钉。
他们虽是合法夫妻,黄晶却成不了他的家人,顶多算是他的一条看门狗,为他看家门户的狗。对一条狗而言,供给吃喝就够了,没必要扯太多心思。
他对狗是深恶痛绝的。狗不就是只畜生,而畜生跟人类是不可能平起平坐的。他能瞧狗一眼,打声招呼已经不错了,别指望他能跟一条狗有感情。
是的,也就是这样,即使他跟狗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不停在玩弄手机,在看那些网上传来传去的视频,声音还大得很。看累了,他对狗丢下一句话,“我要去朋友家,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03
手机响了短信的声音。黄晶一看,是儿子,“妈妈,我要回去了,回去陪你哦!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可怜!”
“不可怜。妈妈很充实的。你爸爸过两天也要回来了。”
“他为什么事回来呀?”
“回来关心妈妈喽。”
“哦。”
他回来的第二天,黄晶的儿子也回来了,“妈妈,你身体怎么样啊?”
“晚上疼得睡不着。”
“你不是说爸爸回来了吗?爸爸呢?”
“国外的房东也回来了,他陪着考察市场呢,听说要考察两天。”
“你还说爸是回来关心你,原来是回来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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